聖者番外——亞歷克斯與伊爾妲(18)

「我早該料到這個結果!」銑刀大叫著,飛速退向一根他早就看好的柱子。

肉錘也爆發出一聲狂躁的吼叫,他的斧頭旋轉著飛向女士魔像的膝蓋,法師們的法術接踵而至,腐蝕的酸液與灼熱的火焰同時在魔像身上燃燒起來,但它們無論如何耀眼,都無法與精靈的魔法箭相比,它猶如一顆墜落的星辰,直接撞在了男士魔像為了誘惑他們摘下來的頭盔上。

頭盔上的魔紋閃爍了一瞬間,最終還是因為脫離了軀殼的原因產生了損壞,它向上跳起,脫離了魔像的控制,而這個時候距離它最近的吟遊詩人已經輕輕跳起,一抬腳腕,就將它撥往空中,一根細細的銀色繩索沿著地面閃電般地游出去,穩穩地接住了它。

艿哈萊這時候已經對自己施加了一個神術,神祇的力量在她的血管里流動著,讓她變得強壯有力,她舉起那隻精巧的像是裝飾品的錘子,一下下地敲打在那隻頭盔上——那隻頭盔就像是一隻狂暴的野獸般地掙扎著,嘶喊著,但那根同樣是活化物品的繩索和艿哈萊的手就如同兩道沉重的鋼鐵枷鎖,讓它動彈不得。

精靈的魔法箭之前已經讓它受到了損傷,艿哈萊也絲毫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哪怕這確實是一件珍貴的魔法用具,從頭盔的眼部柵欄與嘴部的小孔里流瀉出來的紅色光芒迅速地暗淡下去,仿佛砂礫在鏽蝕的鐵板上摩擦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牧師,」它懇求道:「牧師,我們的要求並不過分!」

艿哈萊只停頓了一下,「這是什麼笑話啊?」她帶著微微的喘息評價道,然後帶著一個古怪的笑容繼續她殘酷的工作。

就和銑刀一樣,她也不相信他們能夠這樣輕易的解決這兩尊魔像,雖然這兩尊魔像表現的相當無害,又如同弱者一般尋求他們的幫助——人們往往會相信對他們有虧欠的人而不是他們虧欠的人——強者總是會輕蔑弱者,它們確實深諳其中的精髓。

但誰讓他們來自於瑪羅吉呢?

瑪羅吉,瑞芬或是任何建立在格瑞納達屍骸上的城市都不免被黑暗的過往沾染,龍裔術士,或說所有的紅袍,能夠秉持中立的一萬個中也未必能有一個,銑刀能夠在瑪羅吉的「砂礫」盜賊公會中擔任分會首領的位置,艿哈萊能在瑪羅吉攀升到主任牧師的位置,他們就不可能是良善之輩。

何況他們的付出與得到的報酬根本不成比例,就連精靈也不曾放下警惕,魔像提出最後的要求時與其說是讓他們又驚又怒,倒不如說是正在意料之中。

站在旁觀者,當然,如果這個旁觀者是邪惡又愚蠢的,也許會覺得給出兩個同伴來避免一場激烈的戰鬥實在算不了什麼,畢竟之後還要遇到怎樣的情況誰也不好說。可惜的是,這裡的大部分人或許邪惡,但決不愚蠢,經過了銅門的考驗後,他們已經猜到了這裡的機關都帶著瑪斯克式的黑色幽默。

他們如果繼續受魔像的蠱惑,且不說那兩個犧牲品如何被選擇出來——這也許會是爆發在這座廳堂里的第一場戰鬥,冒險者們付出的可能不是兩個祭品,而是更多,等到他們精疲力竭,損失嚴重的時候,難道魔像就不能改變主意嗎?

請別忘記,魔像之所以在這裡,就是為了守衛偽神殿堂的。

幸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會將自己的性命交在別人手裡,一聽到魔像這樣說,哪怕是最貪婪的盜賊也頓時清醒了過來,一點僥倖也沒了。

艿哈萊竭盡全力敲下了最後一錘,她的錘子看上去十足是個裝飾品,但去掉表面的鎏金,你會發現這竟然也是一柄少見的精金錘子,並且附加著一個恆定的堅硬術,魔像的頭盔畢竟只是合金的,它在錘子的敲擊下扭曲變形,隨著最後一枚符文被破壞,一股血紅色的霧氣從頭盔衝出,它在空中凝聚出一張猙獰的巨大面孔,向著艿哈萊發出一聲無聲的嚎叫。

艿哈萊尖叫了一聲,身上的一件防禦符文發出了光,然後碎了,銀色的繩索從地上跳起,躍向空中,纏住牧師的腰肢,將她拋向祭壇後面,正避開了之後更為猛烈的一擊。

霧氣的頭顱猶豫不定地徘徊了一會,似乎決定不了是先殺死這個膽大妄為的牧師,還是先去幫助自己的同伴,最後是女士魔像的嘶喊聲把他帶回到自己的軀殼上——一顆赤紅色的,朦朧的頭顱浮動在黑色的金屬無頭魔像上。

公會的牧師在看見這個可怖的景象時也不由得心生膽怯,不過他在亞歷克斯的命令下施放的法術已經完成——他和他的朋友一起將廳堂原本還算平整的地面變得凹凸不平,起伏不定——魔像最令人畏懼的地方之一就是它們要比人類高大得多,但無論如何空曠,廳堂還是廳堂,不是曠野,在多人對兩尊魔像,魔像的龐大身軀又限制了它們的敏捷與速度的時候,增加障礙顯然會是一個好辦法。

女士魔像氣惱地打碎了一根從地面升起的石柱,它幾乎要抓住一個正向它射出一枚酸液箭矢的刺客,但吟遊詩人只做了一個手勢,距離他們大約還有十來尺的一個法師就馬上投出了一個油膩術,它讓刺客滑出了它的手臂所能觸及的範圍。

「抓住那個人。」男士魔像說,它的聲音在廳堂中迴蕩,訇然作響。

精靈立刻看向亞歷克斯,她需要判斷對方是不是需要她的救援,亞歷克斯卻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躍向另一個方向,隨即在黑暗中消失。

盜賊公會的法師感覺到有人碰觸了他的肩膀,他遲疑了一下:「這是最後一個法術了。」他說。

看不見的手指確切地點了點,當然,這不會是最後一個法術,法師,尤其是盜賊公會的法師,是不會不為自己保留一兩個殺手鐧的,但這確實一個一個強有力的法術。

法術被投擲在肉錘身上,肉錘原本就比他們強壯高大的身軀毫無預警地膨脹了起來,膨脹到原先的兩倍,與魔像幾乎一樣持平,艿哈萊從祭壇後面站起來,投出了自己的神術,金色的光芒從肉錘身上掠過,他大聲呼號,感受著神術帶來的力量與堅韌。

他沖向失去了頭盔的男士魔像,一把把它摔倒在地上。女士魔像轉向他們,伸出手臂,它的金屬手指末端伸出了銳利的匕首,每一柄都有半尺的長度,就算肉錘變得巨大,這一下也足以奪走他的性命,但這時吟遊詩人倏地出現在女士魔像的身邊,他握著那根活化繩索,繩索一下子就系住了女士魔像的手臂,把它拉向一側。

法師們齊聲吟誦咒語,發誓要給它們最後一擊,但就在下一刻,肉錘就發現自己懷抱中的魔像突然鬆懈了,不,不是鬆懈了,是變形,兩尊魔像同時變換了形狀,從直立的人形變成了蜘蛛、蛇以及章魚的混合體,手臂和腿縮回體內,取而代之的是十來根套疊的觸肢,它們緊緊地攫住了肉錘,還有吟遊詩人。

肉錘正想要折斷身邊的魔杖,卻感覺身下一空,之前的景象翻轉著落在他身上——之前的法術效用突然消失了,縮小的人類身軀脫離了觸肢的束縛,一個盜賊適時地投出了一個黑色光團,將肉錘罩住,七八條觸肢揮動著尖銳的末端向下刺去,卻只刺到了自己和空氣。

肉錘回到了他的同伴之中,現在與魔像,多肢體的怪物待在一起的就只有亞歷克斯,他看到精靈正在舉起長弓,卻沒有立刻射出閃光的魔法箭——他閉上眼睛,施放了早就預備好的一個法術。

一個堅固的石頭房屋突然占據了人們的視野。

吟遊詩人的法術中有一個法術,可以憑空建造一座足以容納十個人的庇護所,但這個庇護所只能防禦非魔法的普通衝擊,魔像雖然無法施法,卻足以用自己的力量把它破壞掉——伊爾妲看到亞歷克斯再次出現在身邊,才鬆了口氣:「你做了什麼?」

魔像免疫精神類法術,毒藥,不夠劇烈的火焰與酸液,但亞歷克斯絕不會單純提供一個房間——他又不是酒店前台。

亞歷克斯看向伊爾妲,按住了精靈聳起的耳朵。

石塊崩落的聲音固然響亮,卻永遠無法與神祇子嗣的哭叫相比。

——————

之前肉錘想要試探,又或是想要直接除掉銑刀的「幫手」的那次,拉曼妥思的後代差點直接殺死了一個刺客,那次還不算是祂直接受到了威脅。

而這次......

亞歷克斯把裝著祂的皮囊留在了關在小屋子裡的魔像中間,魔像雖然具有智慧,但大概沒想到一個人類竟然會這樣惡劣無恥——它們在暴怒中摧毀了周圍的一切,也不會對一個看似無意遺落的皮囊另眼相看——他們甚至沒有有意加害,只是波及。

尖銳的哭聲穿透了魔像的軀殼,還有它們的「靈魂」,拉曼妥思神力低微,大災變前後的眾神會議甚至沒有他的位置,也不會有神祇提起祂的名字,但神祇終究是神祇,祂的子嗣攜帶著祂的神威,或許不過是在長眠中沒有任何意義的一瞥,已足夠讓傷害了祂後代的魔像灰飛煙滅。

徹底的消失,除了艿哈萊提著的頭盔,因為它之前就斷絕了與魔像的聯繫。

「我們的金子!」一個盜賊下意識的失聲喊道,肉錘和銑刀臉上都不由得露出了相同的痛苦神情。

精金秘銀,在神祇的注視也也不比灰塵更有價值和抵抗力,銑刀不甘心地走過去,注視著散亂的砂石與灰塵,仿佛能從裡面找出魔像承諾給他們的豐厚報酬。

「還是有的。」亞歷克斯說,他拿下一支火把,走向祭壇。

祭壇上方的數獨格子已經齊平,像是一個巨大的長方形托盤,想到它之前還吞噬了大量的金幣,盜賊們更是痛心疾首,哪怕這些金幣原先並不屬於他們。

「偽神馬斯克在這裡接受信徒與牧師的奉獻。」亞歷克斯說,他的手指輕輕地撫摸過祭壇:「也許這裡還是瑪斯克的神殿時,所有的奉獻都會成為瑪斯克的收藏,但現在......」

法師聽懂了,他們的眼睛發出灼熱的光芒。「我們馬上記憶法術。」他們急切地說道。

「這裡的東西都是你們的。」亞歷克斯說。

他轉身走向砂礫堆,在裡面翻了翻,拎出了裡面的......拉曼妥思的子嗣,一被提出來,祂就要大聲哭喊——沒哭喊出來,亞歷克斯伸出兩根手指捏住了祂的厚嘴唇,在祂開始**地掙扎之前,伊爾妲送上了生命之水,亞歷克斯只滴了兩滴給祂,祂立刻不動了,就像是知道這是什麼——亞歷克斯又倒了一滴,只有一滴。

祂徹底地安靜下來了。

站在伊爾妲身後的艿哈萊不由得露出了慘不忍睹的神色,尤其是看到祂居然還心滿意足地往亞歷克斯身上蹭了蹭,像是完全忘記了是誰把祂三番兩次地當做武器使用,還把祂留在灰堆里好一會兒......

「你非要這麼幹嗎?」她忍不住說道:「我不信你沒別的辦法。」

「這種辦法,」亞歷克斯漫不經心地說道:「損失最小。」

「這是沉眠者的後裔。」艿哈萊說,沉眠者是拉曼妥思的尊名,牧師們在提起神祇的時候,如果不是自己追隨的那位,有時候就會用這種方式來避諱:「祂會保留這份記憶,直到能夠理解。」

「但如果我不這麼做,」亞歷克斯用一種讓艿哈萊不太舒服的方式擼了擼神祇的子嗣,「戰鬥中祂一樣會受到波及,結果和現在毫無區別,等等,也許會更糟糕。」他笑了笑:「艿哈萊,如果祂有那份智慧,祂會理解,如果祂沒有,那又有什麼可說的呢。」

「當然,」他繼續說道:「也有可能,祂能理解但不原諒,只是事情發展到那個地步,最該懲戒的罪過難道不是另一樁罪行嗎?」

是哦,祂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出世的。

「你可真像是......那個人啊......」伊爾妲喃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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