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倫坐在西瓊的鍊金實驗室里,捧著花紋大茶杯,看著茶杯里裝著的綠色湯藥,嗅嗅鼻子,能聞到令人心神安穩的草藥清香,但是並不敢喝。

吉爾特全身纏著繃帶閉目養神,一副被卡車碾過般的慘狀,但實際上這傷勢似乎只是他體術強化的後遺症,斷腿倒是用治療術一瞬間就治好了。

波魯裘斯看上去反而是最慘的,天知道他遇到了什麼事,整個人從左肩到右腹被劈開一道巨大的刀口,幾乎將他整個人裂成兩半。而且傷口還覆蓋著某種灰色的魔力阻礙治療術。所以只能靠在牆壁上,暫時靠灌治療藥續命,撐到傷口的魔力消散可以治療為止。

艾德喬,那個蛇腦袋翻著白眼躺在一個鳥籠里,臉上還留著索倫的鞋印,一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表情。本來索倫他們一行傷員要離開迷宮的時候,都把這貨給忘了,它是有機會裝成一塊石頭混過去的。

結果亡影的黑手見腦袋就摸,順手就把它提著一起帶回來了,真的慘……

地板上的魔法陣激活,西瓊掀開地板爬出來,一邊摘掉身上的眼鏡手套,各種龍皮防護具,一邊開口,「好了,『鍊金』的腦袋放回反應堆了,現在這艘船的魔能供給已經安定了。」

索倫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你被輻射了嗎?怎麼臉有點發綠?不會一憤怒就要變身了吧?」

西瓊翻了他一眼,「說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一具身體是用我的血肉融合『植木果實』培養出來的『木妖精』,體內充斥土系魔能的大地之子,所以皮膚會呈現綠色。」

索倫回想起來了,「哦……是樹上那具身體是吧。對了,你有時之影多一條命來著。」

波魯裘斯瞪著索倫,「什麼?你早知道她有第二條命?那你怎麼不早說!我們有必要冒險衝進地宮弒神嗎?」

索倫汗,為什麼?他一著急忘了唄……

吉爾特也是忍不住嘆了口氣,「我還以為她的第二個影子沒準備好呢……」

「不是,你們都沒人震驚她居然會製作『妖精體』嗎!」艾德喬實在憋不住了,「而且這魔法到底是什麼鬼!現在帝都的中期魔導士的水準,都可以隨隨便便準備第二條命了嗎!!」

索倫嘲笑,「沒見識吧鄉巴佬,西.哆啦A夢.瓊可是2000分的學霸,什麼都能辦得到。」

旁邊三人就無言得看著他。

西瓊嘆息,「算了,雖然原來的計劃出了很多岔子,但我的目的大致都達到了。」

索倫好奇,「計劃?目的?」

西瓊從桌子上取出一塊黑布,蓋住裝艾德喬腦袋的鳥籠,這才扭頭對三人解釋,「簡單得說,我想解析精靈諸神的神體魔法結構,所以我把一條命獻祭給了『鍊金』,在她復活時解析了精靈諸神的魔法原理,於是剛才,用我自創的『湮滅』,暫時打斷了她的魔法,索倫也抓住了機會,成功弒神了。明白了嗎?」

吉爾特點點頭,「原來如此。」

波魯裘斯,「……啥?」

索倫用同病相憐的眼神看著獨眼龍,覺得這貨順眼了不少。

「『湮滅』我知道,是你自創的那個配合暗示打斷對方施法的魔術技巧吧,」波魯裘斯瞪著她,「可你這解釋的就太扯了,那招能生效,不是建立在你也『掌握』對方正使用的魔法,因此才能知道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進行干擾,以打斷魔術成型的前提基礎上嗎?

『鍊金』可是精靈的主神啊!就算你再聰明,也不可能在一瞬間解析精靈諸神傳承上萬年的神術的奧秘吧!」

西瓊點點頭,「當然不是一瞬間解析的,我從得到核心反應堆的時候就開始研究了。」

她手腳不停得從操作台上撿起各種魔藥進行熬制調配,同時一心二用得開口解釋著,

「索倫之前給了我一個精靈神像,是以蘊含土魔能的神像包裹著火魔能的巨大神力,也就是精靈諸神的核心反應堆。我花了很長時間研究其中的構造,查閱了巫妖的很多資料,但同樣一無所獲。

因為我不明白反應堆里的神力到底是如何產生的,又是如何被束縛在石像里的。那雕像本身並沒有什麼精緻的鍊金結構,也沒有符文魔法陣加附,僅僅是一層外殼,到底是以什麼原理,什麼魔法來運作的,我始終無法理解,所以最後也只能把它當成一個能源供給的神器,安裝到船上當成一個小型的通靈塔來使用。」

西瓊調配出了某種橘紅色魔藥,傾倒在波魯裘斯的傷口上,一下子將他傷口的肉全都腐蝕掉了,空氣中傳來一股酸臭味。但索倫看到附著在他傷口的灰色魔法也被消除了,果然,之後西瓊直接使用治療術和藥劑,就治癒了獨眼龍的致命傷。

「昨天索倫又從海底找到了被人隱藏的『鍊金』的裝備,衣冠冢,放在棺材裡的,你猜測是神留下的遺物是吧?」

西瓊從柜子里翻出一把草藥和蘑菇開始熬粥,「我試著用設備解析,發現那些零件的結構與核心神像是完全一致的。外觀都是類似石頭,骨骼,由大地魔能組成的實體,其中蘊含著火魔能為主體的神力。

所以我在想,這些鎧甲,面具,裙子,還有神像,都已經在我的手裡了,那麼組裝起來會如何呢?會是神的套裝戰甲嗎?會有強大的祝福和特效嗎?這需要實驗,所以為了保險起見,我找了精靈水手幫忙,下船做了個實驗,讓她們試著穿上神裝,打扮成神的樣子。

結果她們被吸收了。」

「被吸收了?」索倫忍不住打斷她。

西瓊也不在意,把熬的和芝麻糊一樣的濃粥塞給吉爾特讓他喝,「是的,被吸收了,血肉被分解成團狀的膠質,被吸收了。

那些精靈奴隸被下了封魔的枷鎖,除非被買到她們契約的主人解放,否則外力魔法介入,就會自動觸髮禁制,導致心梗或腦死亡之類的暴斃。但還不至於將她們的血肉和骨骼都徹底解離,並且一滴不剩得被吸收到裝備里。

所以我大致猜到了,那些並不是神的裝備,而是神的本身。是諸神神體,真正核心的一部分。只要有人將這些神裝成套的穿上,那麼穿著套裝的使用者就會成為神的『容器』。如果死了,就會被吸收,成為塑造新神體的養分和原材料。

我觀察『鍊金』分解融合精靈奴隸的血肉,但僅僅是血肉是不夠的,它顯然還需要一個活著的『容器』來進行復活。

於是我就用『未見者之匣』,和『鍊金』做個交易。把影子獻祭給她,協助她復活獲得神格,以換取神的全能全知。」

吉爾特喝了粥明顯氣色恢復了不少,「你怎麼騙過它的?我還沒聽說過有人能在和魔神的誓約里找到破綻,進行針對契約魔神的陰謀的。」

西瓊聳聳肩,「因為我沒有騙它,我是真的把自己獻祭了。

時之影分裂出來的本體和影子本來就是同一個人。只是各自擁有不同時間段的記憶。而正是一個人的學識和經歷最終塑造了人格。否則『鍊金』隨意找個容器,吸收些血肉不就足夠復活了,又何必執著於取回她被封印的過去呢?

所以我把一部分真實的記憶挑選出來,對著鏡子配合暗示術塑造了一個新的人格,因為體質弱小嫉妒其他擁有天賦的人,渴望力量,渴望魔力,渴望成神的人設。捨棄了人的感情而只保留人的慾望,但這同樣是一個真實存在的西瓊。簽約的是『她』,我又怎麼會違背誓約呢?

這招我構思很久了,亞丘卡斯之前就在這樣用影子躲避必死的因果,所以我原本也想拿來對付它簽約的那幾個魔神的,想不到這裡先用到了。效果倒是還不錯。」

索倫猶豫,「所以……假扮吉爾特的那個,也是你?你沒有被控制嗎?」

「當然,『鍊金』徹底復活之前,你們確實是在和『我』交手。」西瓊解釋道,

「直到『西瓊』被徹底獻祭,而『鍊金』徹底甦醒,我才活過來,緊急用虛閃跳到迷宮裡的。因為它是當著我的面吸收記憶,甚至用我的身體施法,幾乎是手把手得教導我如何進行神體的重塑。所以我才能完成徹底的解析,把握時機用『湮滅』打斷她的魔法。」

三個男人陷入了沉默。

一時間沒人說話。

西瓊倒是笑了,「怎麼,又在在意我隱瞞?

其實我破開了結界進入迷宮後,本來是想和你們會合的,但聽到你們在和這個蛇腦袋做交易,要抄近路直接前去神格的所在地,於是就把握住機會,順便省點力氣陪你們玩玩嘍。確實也是有點冒險,但運氣還不錯。

吉爾特最後一個進入隧道斷後,你雖然夠警惕,但最後一人有太多的機會被誤導到岔路上了。即使這樣你倒還能一路打通到迷宮的最底層,也算不愧對首席的稱號了。

可惜你大概是用最後的法術位爆發秒殺了波魯裘斯,所以沒有一點魔力對付索倫了,給你打個八十分吧。

波魯裘斯麼,知根知底的,瞬間爆發被吉爾特重創可以理解,這樣還能把他不小心放出來的魔神給解決。可你對吉爾特也真夠信任的,怎麼,『他』給的魔藥就能隨便吃了?那我願意的話一丸藥就藥死你了。算六十分勉強及格吧。

不過索倫,呵,完全不合格!我不得不說,聽不懂那個蛇腦袋的提醒也就算了,你只要回頭仔細看我一眼,就能識破我的偽裝吧?

可是你對魔眼太過盲目自信了,又把太多的注意力放到那個無關緊要的蛇腦袋上。要知道,大部分的魔眼為了不在平常給腦部帶來太大的符合,都是在瞳孔聚焦時才會生效的。難道我不是已經提醒過你了,要仔細看,仔細想嗎?」

西瓊就好像班主任一樣把三個少年一頓訓。最後拍了拍巴掌,把索倫手裡端著的茶杯搶過來咕嘟咕嘟得喝光,「說白了,就算『鍊金』復活了,我也一樣可以在她大意的時候暗算。

這次的事,完全比看上去的要安全得多。你們的傷,難道不都是內鬥打出來的嗎?如果多考慮一會兒,也不至於陷入這種相互攻擊把隊友打殘的窘境吧。

好了,還有什麼問題想不明白嗎?」

三人面面相覷。

「沒有就幹活去吧!你們的傷都治好了吧,那別在我這干坐著發獃!這個腦袋是阿努比斯的弟子?我研究一下,有結果了再開會告訴你們。」

她趕羊似得揮著手放出靈風,把三人裹著推出工坊。

「等,等一下,」索倫一個激靈扒住門框,「那個,西瓊,我沒有別的意思,但你老是這樣獨斷有點不大好吧,有沒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啊?至少在決定復活『鍊金』的時候可以和我們商量一下啊?而且我們都是為了救你才……」

西瓊眯起眼瞪著他,「你還是沒明白,一定要我親口說一遍你才聽得進去?那麼好吧,我親口說最後一遍。

我,西瓊.艾斯黛爾,不是一個需要騎士王子們來拯救的弱小少女,也沒有什麼父輩靠山祖業傳承來庇護著給我揮霍。這個世界上,我可以相信的,依靠的,就只有我自己而已。

當我想要什麼東西,我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去得到它,當我看到了好的時機,無論如何都要抓住它,哪怕需要用掉一條命也在所不惜。

因為我,西瓊這個人,一直就是這麼拼著命才活下來的,你明白了?

至於商量,呵,我倒是來找過你,可惜你正忙著『洗澡』呢!」

她把鍊金房的大門當著索倫的面,重重得甩上了。

索倫張了張嘴,啞口無言。

波魯裘斯拍拍他的肩膀,「別在意,她這麼緊張,應該是有點後怕了,但是愛面子嘴硬,死不承認是自己的錯。」

索倫奇怪,「她這是緊張?後怕?」

吉爾特解開繃帶,查看手臂,皮膚已經不再滲血了,「西瓊不懂得如何道歉,她只會說很多很多自己的道理,希望別人也能順著她的思維理解她,相信她。但語氣又不大好,結果說得多了就變成只有她是有道理,其他人都在犯蠢,於是把所有人都得罪狠了。」

波魯裘斯揉著剛長好肉的肩頭,「是啊,她有嚴重的被害妄想症。剛來初級班的時候,對所有的中期魔導士下毒,挨個確認他們不是亞丘卡斯的殺手之後才給解藥。哪個正常人能理解她?後來被孤立得久了,就逐漸養成了被誤解也不屑於解釋的習慣。

除非是真的懷有歉意,否則她是不會說這麼多話的,尤其是在調配魔藥的時候,平常別人三心二意配藥她都要發火來著,今天西瓊自己竟然這麼慌慌張張的,看來她是難得意識到差點闖禍了。」

索倫很意外,「她脾氣這麼古怪,你們竟然還能一直容忍她?」

吉爾特和波魯裘斯對視一眼,「大家都是怪胎,抱團取暖罷了。」

獨眼龍也點頭,「不用介意,西瓊那點脾氣比起我們還算是正常的了,讓她自己冷靜一下,緩個兩天就好了。畢竟她的抗壓能力可是人王訓練出來的啊哈哈哈!」

索倫也忍不住哈哈哈得笑,但是一想到說不定西瓊就在門口偷聽,還是控制住自己,免得又得罪這小心眼的挨整。

但是無論如何,一次差一點導致遠征失敗的巨大危機,在無聲無息中消貳無形。

如果非要說『鍊金』給『東方辰星』的遠征軍造成了什麼損失,大概就是把西瓊從甲板上帶走的精靈水手都吸乾了。

但好在海員的問題很好解決,正好海盜碼頭也被『鍊金』重創,而且封印了碼頭,某種程度上也保護著碼頭的結界被解除後,各自魔怪開始侵襲碼頭。這片海盜的避風港也不再安穩。

於是娜美趁機招攬了不少經驗豐富的海盜和水怪補充到水手組。瑪麗婭那邊也順利聯絡到了線人,確認了航線和南方的局勢。

整個南大陸已經打成一鍋粥了。

阿努比斯不僅是包圍了恩斯納,而且是已經連續不間斷的發起了總攻,據說已經打成了史達林格勒式的巷戰。它不止是向亞丘卡斯要了補給,而且是向所有的海盜放話,只要能把補給物資送到北岸,交給帝國的後勤部隊,就可以獲得巨額的賞金。

圍困法尤姆的精靈主力已經是第二次處於後路被切的窘境,第一次是之前圍攻魁札爾科亞特,示巴女王也打瘋了,同樣採取了究極的戰術,換家,發動大軍猛攻法尤姆。要搶在後勤基地被攻下前收復舊都。

布匿庫斯的精靈艦隊是最慘的,明明是海軍,卻被迫衝進雨林里驅趕魁札爾科亞特的蜥蜴人,結果沒能迫使阿努比斯回援,反而又被各種蜥蜴人部落的矛盾,此起彼伏的投降反叛和內亂絆住了手腳。

最後乾脆分兵三路,一部分停留在聖城壓制蜥蜴人部落,一部分回到布匿庫斯開軍艦,追逐北岸大群蜂擁而至的海盜斷絕帝國的補給,還有一部分在冒險穿越雨林,試圖援助被重重圍困的恩斯納。

為什麼說艦隊最慘?你本來一個開軍艦的,被女王調來調去得跑路上救火,才被逼得分兵,軍事情報已經被蜥蜴人『盟友』們泄露得連遠隔大洋的海盜們都知道了,這還不夠慘嗎?

綜上所述就是,從米諾斯群島到賽德港的海域一路暢通。現在整個戰場都沒人知道這支帝國援兵的存在。而且沙之國的守護神剛剛被弒殺了,新神還沒有完成試煉,而精靈軍全部的主力,已經被各處戰場徹底牽制住,疲於奔命。

要滅亡沙之國,沒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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