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被否定的特殊性

將要邁入死亡之際,元老依舊心懷著幻想,他誓要蔑視死亡,藏身於風窖之中,在暗無天日的陰影下苟活,只為再度燃起的機會。

就這樣,元老在風窖內度過了漫長的時光,有時候他會陷入長眠,有時候他會甦醒,守衛著一成不變的風窖。

風窖內累計著難以想像的財富,禁忌的知識,無數人渴求的力量……這一切對於元老而言近在咫尺,他甚至算是這世界上最具備權勢的人了,但元老並不開心,相反,歲月正磨滅著他的意志。

元老與死亡共舞太久了,久到曾經有勇氣蔑視死亡的自己,也開始變得懦弱、畏懼。

某一夜元老在噩夢中驚醒,他看著自己可悲的軀體,在外人看來,他已經達到了極高程度的以太化,全身絕大部分器官與血肉都化作了純粹的以太,就此超越肉體凡胎。

只有元老自己明白,高度以太化的軀殼下,元老已經很多年沒有感受到飢餓、口渴等一系列生理反應了,他不知疲倦、也不知痛楚,就連睡眠對於他而言也不再是必需品,每次他都需要強迫自己陷入長眠。

元老本該唾棄這些憂愁煩惱,但他的心無法平靜下來,他懷念美酒的滋味,他渴求肉體的歡愉,他羨慕著那些自由自在,在無際曠野上奔走的人們。

為什麼自己獲得了權力與力量,卻要像囚徒一樣苟活著。

「我受夠了這樣的日子。」

狂風在元老的周身匯聚,高濃度的以太融入風中,仿佛有萬千銳利的尖刀與其起舞,在周遭的地面上瞬間劈砍出密密麻麻的劍痕。

元老目光痴狂地看著德比手中的攝政王之血,只要進行了賦血,他就能轉換成夜族的一員,逃掉死亡的鐮刀。

那時他不在需要高濃度的以太環境,來延續自己的生命,他能憑藉著內心所想去行動,不再理會任何規則。

「我得離開這,飲酒、作樂,享受所有的美好。」

駭人的狂風中,元老的踉蹌的步伐逐漸平穩堅定了起來,難以想像的意志強撐著這具年邁的軀殼。

元老要去看看時代的變化,那些興起的高樓與尖塔,令人沉醉留戀的美好之物……

密集的風銃再度襲來,帕爾默憤怒地揮動著力量,只是這咆哮的颶風仍未能影響到元老,只見他輕輕抬手,一股強大的風壓便憑空降臨,將帕爾默死死地按在地上。

帕爾默掙扎著挺起腰板,壓力徒增,身體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眼瞳充血,連帶著地面也在重壓下布滿裂痕。

「真無情啊,他可是你們克萊克斯家的新星,不是嗎?」

德比嘲笑道,從他得知的情報里來看,帕爾默對於克萊克斯家意義非凡。

「他?帕爾默沒什麼特殊之處。」

元老吐露著那殘忍的秘密,「帕爾默並不重要的,重要的是這個時代。」

帕爾默努力地抬起頭,可風壓將他死死地按在了地面上,強烈的壓迫下,他甚至難以呼吸。

「克萊克斯家的鍊金矩陣,經過百年的累積,於這個時代綻放出了最輝煌的光彩……帕爾默不過是恰好出生在了這個時代,背負這樣的力量而已。」

元老慢慢地下壓手掌,帕爾默半個身子都陷進了地面里。

「特殊的不是帕爾默,是這個時代。」

言語刺痛著帕爾默的內心,將他那小心翼翼潛藏起來的高傲全部打碎。

「從未有什麼『英雄』,只是時代的力量匯聚在了一起,令某人成為了這力量具現化的意志。

帕爾默只是力量的載體,載體這種東西,隨時都可以更換。」

元老釋放著全部的力量,風壓快要將帕爾默碾碎,這時銳利的鐵矛穿刺而來,在臨近元老的瞬間,被無形的風牆所阻,彎折、破碎。

伯洛戈保持著擲矛的動作,緊接著同樣沉重的風壓降臨,伯洛戈當即半跪了下去,壓碎了身下的堅石。

力量之間的懸殊差距在此刻展現的淋漓盡致,伯洛戈動彈不得,就連抬頭直視元老也做不到。

保護伯洛戈的甲冑此刻成為了他的牢籠,鋼鐵開始變形、垮塌,緊貼著伯洛戈的身體,束縛住他的肢體。

伯洛戈嘗試統馭金屬,勉強地在甲冑的背部打開了一個缺口,可他的身子尚未掙脫出去,燃燒的釜薪之焰盡數熄滅,一股股尖銳的刺痛從體內傳來,體表的鍊金矩陣閃滅出電弧與火花。

元老的以太充盈在了這片區域內,以太互斥下,伯洛戈統馭不了任何物質,並且他自身的矩魂臨界也在反覆遭遇衝擊。

咳出大抹的鮮血,伯洛戈固執地昂起頭,即便眼瞳完全染成血色。

「你……堅持不了多久的。」

嘶啞的聲音從伯洛戈的嗓子裡擠出,他能察覺到元老體內的異樣,那股作祟的瘋囂之意。

百年前的破曉戰爭中,元老並非接受夜王的賦血,而那一滴鮮血化作了邪異的種子,埋葬在元老內心的深處,直到百年之後,被神秘的攝政王利用。

夜族之血極為神秘,其不止蘊含著與魔鬼之間的血契,隨著夜族的發展狀態,他們的血液賦予了諸多奇異的力量。

伯洛戈感受著四周的以太強度,目前可以確定,元老的階位為守壘者,這令伯洛戈想起了時軸亂序中的第三席。

當時第三席真身並非降臨戰場,他所依靠的只是一具傀儡,以及一把無物不斬的秘劍。

榮光者不出現的情況下,守壘者便是超凡世界的力量天花板,即便是守壘者的傀儡,僅僅是揮灑著那純粹的以太,戰力也無比可怕。

在列比烏斯、傑佛里等多人的圍攻下,加上不滅之心釋放「暴食」的權柄,伯洛戈才在混戰中解決掉銀騎士。

現在敵人不再是冰冷的傀儡,而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守壘者,他呼喚著以太,放縱著自身的秘能,恐怖之景正在陰雲之中醞釀,時刻準備掀起毀天滅地的風暴。

遺憾的是,即便元老這般恐怖,這也不是守壘者的全盛姿態。

元老太老了,作為守壘者的他,元老的壽命將抵達盡頭,他能活到現在,完全靠著自身的以太化,以及風窖的庇護。

現在的元老如同夜空中的煙火,光芒璀璨,但又無比短暫,即便元老能移山填海,他的肉體也難以支撐下去,只要給予一定的時間,老朽的身體會拖拽著元老,迎接著死神的到來。

「守壘者……也沒什麼!」

伯洛戈強撐著站了起來,他能聆聽到自己骨骼碎裂的低鳴,也能感知到血液的狂涌。

他的心臟如同一台過熱的發動機,以太全面釋放,對抗著元老的壓力。

伯洛戈的勝算渺茫,但仍有勝算在身,他沒必要和一位守壘者硬碰硬,就像帕爾默喜愛的桌遊《絕夜之旅》,面對恐怖的敵人,即便獵人們成群結隊,依舊難以打贏。

為了遊戲的平衡,設計師為遊戲內的決戰設置了諸多的機制,只要達成那些特殊的機制,即便是凡人也能逆轉命運。

元老痛苦地咳嗽了起來,當初步入風窖時,他與其他元老一樣,舉手起誓過,現在他的叛變觸動了當初的誓約,誓約的反噬正作用在他的身體上,令他的身體狀態進一步惡化。

碎裂的鎖鏈再度凝聚在一起,將元老的身體層層封鎖,他正欲對德比說些什麼,可當元老陣痛時,他對伯洛戈的壓制出現了一瞬的間隙,伯洛戈抓准了這個間隙,從風壓中掙脫而出。

伯洛戈用盡全身的力量向前躍去,他的機會只有一次,一擊不成,自己絕對會被元老碾成一地的肉泥。

詭蛇鱗液在手中鑄就成鋒利的長矛,伯洛戈仿佛要將鋼鐵攥碎般,繃緊了每一寸的肌肉。

德比嘲笑似地看著伯洛戈,戰局已定,伯洛戈的所有行動都顯得那麼可笑,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鐵矛指向的並非是元老,而是德比,準確地說,是德比手中的攝政王之血。

伯洛戈咆哮著擲出鐵矛,其上的灼鱗引燃,化作貫穿黑夜的流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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