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雲孤山,烈日下的削直懸崖寸早不生,如巍峨巨人般俯瞰著壯闊的醒獅河谷,伴隨著永不停歇的瀑布轟鳴,年復一年。

「啪!」

突然,崖頂空中一記清脆的音爆聲響起,無形無色的靈力瞬間肆虐席捲,將瀑布與河流震得四散炸開,奔涌倒灌,水霧漫天。

一隻巨大的斑斕銅紋鬣狗出現在摩雲崖頂,背部微弓,凶戾雙目緊盯住爆炸中心,嗚嗚低吼著隨時準備彈身而起。

「噗!」

沒在摩雲鬣注視下撐多久,獨臂元嬰噴出口鮮血,在空中踉蹌現身。遁法被破,他戰意全無,「走!」喊了一嗓子,強提靈力,往河谷方向飛竄。

前方,許多飛蟲正在慢慢匯聚,在強烈的陽光照耀下發光特性不明顯,只能看見白濛濛的一片。

摩雲鬣忽然安靜了下來,在崖頂兜了幾個圈子便放棄追趕,悄無聲息地迴轉老巢。

借著水霧造成的陰影,楚無影不緊不慢地現身,往消失的摩雲鬣方向看了看,然後把目光落到那些飛蟲之上。「又看到你們了。」他注目凝視,想起了上次的醒獅谷之行,還有展仇、潘家洛他們……

目光之中閃過一抹畏懼,但很快被堅決冷酷的情緒代替了。

「那鬣狗沒追了,停下來先療傷罷!」他朝獨臂元嬰遠去的方向大聲喊道。

「果然是走熟了的,很有底氣嘛。」

沒想到獨臂元嬰並未走遠,而是用遁法藏身在河畔一塊巨石後面,聽到喊聲後便捂著胸口現身出來,「傳言楚秦門入谷報仇,結果同路的御獸門元嬰葬身谷中,聽說此地對別人來說是必死絕險,而對楚秦某人來說卻是可自由來去的後花園,難道真有此事?」他用饒有意味地目光盯著楚無影,似乎毫不在意身上的傷勢。

「怎麼可能!」楚無影苦笑搖頭,「楚秦小門小戶,前後在谷中丟下了一長老一客卿,兩位金丹修士性命,損失慘重,哪是什麼後花園,不過走得多了,有些經驗而已。對了……」他抱拳躬身,朝獨臂元嬰行禮道:「前輩不惜冒生命危險,替我吸引摩雲鬣的注意力,小子謝過了。」

「好說。」

獨臂元嬰擺了擺手,示意他不必客氣,望四周望望,目光在飛蟲群落方向停留下來,「你路熟,我這條命就交給你了,是順著河谷走嗎?前面的飛蟲叫什麼?沒危險吧?」

「不入階的東西,沒危險。」

楚無影當即領頭,朝著那些飛蟲的方向筆直飛行,「前輩,說實在的,我倆交情不深,這次大難,您一路如此照顧,真是令我受寵若驚啊。」

「應該的,這處安全所在如果沒你,我也進不來不是。」

獨臂元嬰隨口答道。

「嘿嘿,俗語云,狡兔三窟,受僱殺人這門營生,我甫一開始做就籌劃好了退路。您乾了這麼些年,也沒計劃些周全所在麼?」楚無影飛得悠哉悠哉,說話腔調也變得油滑起來,似乎十分自得。

「事起倉促罷。」

遮面黑布下,獨臂元嬰皺了皺眉,「我記得你是惜字如金的性子,怎今天的話這麼多。」他的語調卻冷峻了不少。

越來越近,飛蟲群有所感應,開始變幻形狀,一面熟悉的銀色大幕已經顯現雛形,朝兩人慢慢張開。

「想得多了,自然說得多了。」

楚無影雙目精光一閃,「還是那個問題,為什麼碧湖事發時,我正好被你們派往外地?」他這句話問完,突然釋出沖天殺意,毫無顧忌地將獨臂元嬰牢牢鎖定,「殺手之間交流極少,樹倒猢猻散時,大家倉皇奔逃,全都選擇獨自上路,恨不得再不與黑手搭界,一個同伴都不接觸最好,為什麼你卻獨獨跟上了我嗎,還一路盡心盡力地結伴保護?我提議的前幾個藏身之地都被你否決,直到說要進醒獅谷,卻毫不猶豫地一頭扎進來,寧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進入谷中?這又是為什麼?」

「哼!」

獨臂元嬰被問得惱羞成怒,釋出元嬰威壓,冷哼道:「好心當做驢肝肺,忒不識好歹!」

境界壓制,殺氣被沖得七零八落,楚無影人被直接鎮落塵埃,趴在地上仍不住口,「你跟我進谷有何目的?碧湖那件事不是你們做的,為何我那時間正好被派往外地?而且任務中要殺的人根本沒有出現,對情報從未出差錯的你們來說,這未免太巧了吧!?」

「你這人好不知趣……」

在楚無影連連質問下,獨臂元嬰先是沉默,半晌之後反冷笑起來,「別人對你好也不行了?你一個金丹小輩,老老實實做嚮導便是,好奇心太重可不好。」

「我楚家在碧湖丟了十幾條性命,血可不能白流!」

楚無影向獨臂元嬰身後看了眼,毫不猶豫地向最近的一片樹蔭里滾去,同時將斂息之術運到極致。

「真不識抬舉!縱使你本命天賦再強,也別想在我眼皮子底下跑掉!」

獨臂元嬰見狀氣機,剛想動手,忽然心頭湧起強烈的恐懼,他對自家感應十分信任,知道這絕對是能威脅到性命的,慌忙運起護身靈力,又張開嘴,像祭出自家法寶。可惜一切都晚了,一隻閉著眼睛,似乎還在昏昏痴睡的獅子虛影早穿過銀色光幕來到了他身後,只用鼻子輕輕一嗅……

他只覺靈魂一顫,接著眼前一片黑暗,知覺全無。

『噗。』

悶響傳開,一具獨臂肉身從空中栽下,正好落到楚無影身邊。

楚無影一動也不敢動,屏住呼吸閉起雙眼,像個死人般縮在樹蔭下。

一炷香,兩炷香……

他感覺時間過得慢極了,捱過一個時辰,才睜開雙眼。

天高雲淡,流水潺潺,天邊的飛蟲業已散開,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唯有獨臂元嬰的屍身靜靜躺在不遠處,提醒他老獅子剛才來過,又已走了。

「賭對了!」

拿命賭那老獅子還會和上次一樣先攻擊元嬰,他才會行此絕險,不停拿話語誘使對方使出元嬰能力,計謀果然得售,身上壓力盡去,「雖然無從得知對方打了什麼主意,想跟我入谷做什麼,但實在是不能留了!這也算我用我自己的方式,為楚慎他們報仇了罷!」

心裡這麼想著,站起身走到獨臂元嬰屍身旁翻檢,找到不少隨身攜帶的小東西,卻唯獨不見儲物袋的蹤影。

「奇怪,他用什麼裝東西的?」

又細細摸索一般,依舊無所獲,「總不可能被那老獅子拿去罷?」左右找不到,只好無奈罷手,將對方屍身化去,然後辨清方向,沿著當年走過的舊路,繼續前進。

曾經被掃清的障礙,如今已被新來的猛獸重新占據,使出渾身解數到達重土之地邊緣時,他身上還是多了幾處新傷。

「你好。」

沒想到那像巨型鼴鼠般的【風息歸土獸】卻正好在地表撒歡玩耍,兩邊隔著老遠對視,互相都認出了對方,楚無影心中忐忑,又不知如何交流,只得抱拳道了聲好。

那風息歸土獸也搖了搖爪子作為回禮,看樣子他還記得當年楚秦眾人幫他清理地底喚魔土的舊情,這就好辦,「我想找個地方藏身,藏身……」楚無影不停地用言語和精神力溝通著。

許久之後,風息歸土獸才弄明白他的意思,轉身帶路,在緊靠著重土之地邊緣的南岸,離當年圍殺血刀處不遠的地方,找了處山洞鑽了進去。

不一會兒,它叼了只斑豹出來,一邊張口大嚼,一邊示意可以進去,這地兒歸你了。

此地竟然有靈氣,稍作感應,竟有二階中、上品的樣子,楚無影再次道謝。謙讓什麼的風息歸土獸自然不懂,它吃得極快,將此地的倒霉主人納入腹中,爪子又搖了搖告別,旋即跑回了自家的重土之地。

「如果我的懷疑為真,那黑手很可能真的參與了碧湖之事,以我曾經的黑手身份,只怕再難回家了。難道,這裡就是我要呆一輩子的地方麼?」

洞穴不深,楚無影一邊收拾,一邊想著心事,「咦?」他忽然發現洞壁上有飛劍斬過的印記,很快,又發現許多其他痕跡,「這處焦黑,應該是被火系道法燒過的。」他細細查看後,心中疑道:「竟然像是古熔的手段,難道上次他得的寶物,就是來自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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