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帳之內,眾人正欲開口相勸,便有內侍於帳外稟報,任城王遣信使前來。眾人面面相覷,只見元宏著三寶將那信使迎了入內。

待向元宏行罷禮,那信使垂首道:「稟陛下,任城王已著京畿領軍將太子羈押回府,城內一切如舊,請陛下安心。」

元宏微微頷首,又示意那信使退下,方開了口:「朕離京之前有囑皇叔,令其照拂京畿一應事宜。子恂今日之舉實在令朕心寒齒冷…」元宏言罷,悲從心起,不再言語。

一旁的李沖只覺心內惶惶,竟不知皇帝早有防備,幸得自己連夜面聖,而未生下隱患。

足足一盞茶功夫,元宏復又開了口:「宣中書令入內。」

眾人已知皇帝用意,各個斂息凝神,垂首而立。不片刻,中書令廖爭鳴便入了內來,待向元宏行罷禮,亦隨眾人垂立一旁。

元宏輕嘆一口氣,道:「中書令,擬旨吧!」

「朕承先祖弘業,於茲兢兢業業,體恤臣工,惠養百姓,維以治安天下。太子元恂不法祖德,不遵朕訓,肆意妄為,暴戾不仁,包藏禍心,不聽仁義,親昵小人,妄擔太子之名。列祖列宗締造此江山社稷,斷不可付予此人。今廢元恂為庶民,暫押洛陽,待朕回京之後昭告於天地、宗廟,逐出宗籍。」

廖爭鳴方擬罷詔書,不待眾人言語,元宏又道:「如今朕離京在外,太子之事倘若外泄必令朝堂不穩…隴西公你今夜與中舍人連夜回京,助皇叔穩定朝局,萬不可令他人有機可乘。」

待李沖與陸琇應下,元宏便微閉雙目,只揮手令眾人退去。

待眾臣退出外去,三寶便急忙忙召了太醫梁世清入了王帳。

見元宏面色蒼白,梁世清心內一緊。小心翼翼為元宏請罷脈,梁世清道:「陛下舊年箭傷雖愈,然那箭入龍體頗深,傷及腑臟…此症最忌勞累、動氣,然遷都之際諸事繁多,陛下未曾好生休養,以致傷疾成舊患…」

言語之間,梁世清已著手為元宏行針。不多時,元宏便面色微潤,症狀漸褪。

元宏接過三寶所奉湯藥,飲下一口,囑咐道:「朕因箭傷成疾之事切莫道於左昭儀知曉。」

三寶道:「這幾年陛下每每箭傷發作便對奴道囑咐之言…陛下安心,奴定不會泄露半分。」

元宏一記苦笑,道:「朕許是糊塗了…」

三寶道:「陛下春秋鼎盛,豈會糊塗?不過是陛下待左昭儀事事上心,唯恐令左昭儀憂心罷了。」

見元宏不語,三寶知皇帝定是因太子之事心內痛切,於是小心道:「陛下,您龍體欠安,不如明日拔營回京吧?」

元宏搖了搖頭,道:「朕無礙,祭天乃國之大儀,耽擱不得…你去知會二弟,明日辰初一刻車馬啟程往嵩山祭天。」

行山踏水,祭天謁山,待回至洛陽,已是半月之後。

一路之上,元宏未免禾知了元恂變故而心生擔憂,便未將此事道於禾知曉。直至車馬將近洛陽宮,元宏方將元恂之事道出。

御駕之上,見元宏一臉悲戚之情,禾寬慰道:「元郎,太子此番行事雖過魯莽,亦是少不經事,受奸人挑唆所致。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元郎不如再予太子新生之機。」

元宏道:「寶兒,你太過良善…朕先為君而後再為父!莫說他今日所犯乃潛謀大事,只他結黨營私這一樁,朕亦不可寬恕。」

禾雖知天家父子不同尋常百姓之家,然今日所聞仍覺心內惶惶。元宏素來不喜後宮干政,方才聞元宏之言,禾亦知茲事體大,便緘口不語,只緊緊拉了元宏的手,默默伴於其身側。

車駕入了閶闔門,元宏便與禾分別登輦,往各自寢殿而回,不再細說。

待禾回至永合殿,方才洗漱更衣罷,便有宮婢來稟,右孺子鄭蕎於殿外求見。

禾心下明白,鄭蕎定是因了太子之事前來。禾非多事之人,自是有心避事,正欲拒之,便聞那宮婢道:「左昭儀,這幾日右孺子日日往咱們永合殿,只道是算著時日聖駕該回京了…右孺子如今生產在即,行動不便,奴勸了數次,右孺子卻執意等候…」

禾本與鄭蕎有師徒情義,聞言自是動了惻隱之心,於是道:「你去請了右孺子前來吧。」

由宮婢迎了入內殿,鄭蕎不及行禮,便被禾制止道:「你如今身子重,毋需向吾行禮。」

鄭蕎望著禾,道:「左昭儀您方才回宮,蕎兒知您車馬勞頓,本不該前來打擾,只…只事不容緩,妾不得不前來求左昭儀相助。」

屏退左右,又示意近婢吉祥攙扶鄭蕎於席間坐定,禾開口道:「太子之事吾略有耳聞,只事關社稷,吾不過後宮女眷,又如何能相助太子?」

鄭蕎哀求道:「左昭儀,陛下待您千依百順,您倘若肯為太子進言,陛下必然會寬恕太子。」

禾道:「太子乃國之儲君,陛下對其寄以厚望,可謂望之愈大,失之愈巨…如今太子鑄下大錯,莫說陛下不願後宮干政,便是先太皇太后在世,亦恐無力更改。」

聞禾之言,鄭蕎落下淚來:「左昭儀,蕎兒亦知太子犯下滔天之罪,然蕎兒如今生產在即,倘若太子當真有失,這腹中孩兒豈非成了罪臣之子…可憐他未出世便要背負永世罪名。」

「左昭儀您亦是為母之人,您權當憐惜這腹中孩兒,您救救太子吧!」

禾見鄭蕎落淚,心內不忍,勸慰道:「蕎兒,太子雖說有罪,卻罪不及妻兒,陛下寬仁待下,何況你腹中乃陛下嫡孫?你安心待產,莫要太過憂懼。」

鄭蕎聞禾如此言語,心內仍有不甘,於是心下一橫,道:「左昭儀,您可知太子緣何要行此忤逆之事?只因陛下寵愛您而事事偏袒常山王,令太子心內惶恐…此番往嵩山祭天,陛下非但未令太子獨自監國,且又攜了常山王兄弟同往,太子豈能不心生芥蒂?左昭儀,太子雖有錯,卻亦情有可原啊!」

禾輕嘆一聲,道:「太子乃陛下長子,陛下待太子之情豈是恪兒可及?」

將錦帕遞於鄭蕎拭淚,禾接著又道:「陛下乃一代明君,絕非因私情而誤國之人。」

待鄭蕎漸止了哭聲,禾又寬慰道:「蕎兒,你且回府安心待產,待你產下皇孫,許陛下念及祖孫情義,便會消了怒氣,赦了太子亦未可知。」

鄭蕎微微頷首,道:「左昭儀,方才是妾出言不遜,左昭儀勿怪。」

禾淺淺一笑,道:「關心則亂,吾知你心系太子,又豈會怪罪?」

鄭蕎聞禾之言,較之這幾日往昌霞殿求見右昭儀李氏而遭拒,更覺禾仁厚之心。

鄭蕎那日知了中庶子高融心中愛慕之人乃禾,如今高融因勸諫太子而亡,此時又見禾待自己親厚,鄭蕎動情道:「患難見真情,左昭儀您實乃良善之人…只左昭儀當小心彭城公主與右昭儀,她二人皆妒恨於您,心懷叵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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