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聖山以險峻出名。

尤其是主峰,青黑色的山體籠罩在茫茫風雪之中,遠遠望去猶如一柄長劍直刺蒼穹。

一團氤氳水霧悄然飄散。

顯露出內里一道黑衣黑袍的身影。

衛韜抬頭仰望,仔細觀察著扶搖而上的高山。

他並沒有繼續靠近過去,而是就近尋了一處隱蔽地點,藉助一路上的推演思考所得,迫不及待開始了新一輪的提升。

這裡和九聖山還有不近的距離。

他也已經將周邊探查完畢,沒有其他武者出沒的蹤跡,正適合趁此機會增強實力。

衛韜取出黑色指骨,精神很快沉浸進去,開始體悟感知黑暗之淵靈意。

時間一點點過去。

他在石坑內盤膝而坐,大雪落滿身體,氤氳水霧再起,漸漸與周圍亂石融為一體。

無聲無息間,澹澹紋路自與眾不同的幾根手指向上蔓延,一點點遍布整個右手。

就在此時,衛韜悄然睜開雙眼。

虛幻狀態欄浮現眼前。

名稱:金剛玄功。

進度:功法入門。

境界:陰陽融合。

狀態:初學乍練。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金剛玄功修行進度。」

衛韜看著狀態欄的描述,久久沉默不語。

事情的發展和他想像的似乎不太一樣,出現了少許的偏差。

原本在他的推測中,晉入陰陽歸一境界就是在原有基礎上不停破限,直至達到最後的終段,亦或是無法提升為止。

但看此時的狀態欄,金剛秘法的介面竟然歸零了。

之前的修行進度全部消失不見,名稱也從秘法變成了玄功,就要從頭開始一個新的輪迴。

時間一點點過去。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唇角漸漸挑起一絲笑容。

細想一下,這種變化或許還是一件好事。

從秘法到玄功,雖然只是兩個字的變化,最終所展現出來的,或許便是一次質的提升。

更重要的是,功法檔次上去了,依舊保持了原本的價格模式,一枚金幣十點進度,完全沒有任何漲價行為的出現。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金剛玄功修行進度。」

衛韜凝視著眼前一行金色字跡,直接選擇了是。

一枚金幣悄然消失。

神秘氣息開始注入身體。

而到了這個時候,衛韜終於完全放下心來,屏息凝神等待著變化的開啟。

卡察!

毫無徵兆的,猶如墨玉的指骨表面出現一道裂紋。

黑暗之淵靈意從中瘋狂湧出,盡數沒入他的體內。

劇變就在下一刻陡然降臨。

衛韜勐地眯起眼睛,面上浮現出扭曲表情。

這種感覺,簡直讓人痛不欲生。

梵天黑淵,陰陽兩面。

如今便在他的體內交織糾纏。

開啟了一次次的對戰交鋒。

「這是陰陽融合?」

「分明就是仇人相見,刺刀見紅!」

衛韜面色陡變,大蓬血霧自體表爆出。

而在體內,更是早就變成了一團亂麻。

處處都是戰場,幾乎找不到一個好地方。

禪心所傳的秘法有用,確實能夠讓梵天黑淵並存。

但在如此洶湧澎湃黑淵靈意湧入的情況下,卻是有些乏力,難以應對此時狂暴慘烈的局面。

好在還有神秘氣息,將衛韜一次次從即將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不至於讓梵天黑淵的戰場四分五裂,同時奪走他的性命。

除此之外,破限九十段以上的龜蛇交盤也發揮了很大作用。

血網、竅穴、節點不停漲縮,努力修復著瀕臨破碎的身體。

同時也在給自身順手謀上一些福利,將湧入進來的部分梵天黑淵靈意大口吞噬,吃到自己的肚子。

還有無極散手的宗師意境,也在其中起到了少許的作用。

絲絲縷縷的氤氳霧氣籠罩身體,發揮著潤滑調劑的作用。

儘管效果不太明顯,但在這種劇烈變化的情況下,哪怕只是一點助益,都可以稱得上是彌足珍貴。

痛苦仿佛無休無止,無窮無盡。

而隨著時間向後推移,衛韜的心態也隨之發生著變化。

從最開始的難以忍受,漸漸到了麻木不仁,直至最後甚至還有些享受其中。

就像是陰陽兩面,對立統一。

冷到極致就是熱,那麼來到了痛處的盡頭,就轉化成了難以言喻的酸爽。

忽然啪的一聲輕響。

猶如佛前青燈跳躍,經綸向後翻動。

一股難以用語言描述的感覺,就在此時浮現心中。

在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梵天黑淵靈意碰撞中,毫無徵兆便衍生出了一絲新的氣息。

衛韜身體勐地一震,深入體悟感知這縷氣機,腦海中自然而然閃過八個字。

「無中生有,否極泰來。」

下一刻,極度舒適的感覺游遍全身,在這縷氣息到過之處,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在歡呼雀躍,竭力舒展。

頓時又將這種舒適感覺推升到一個新的高度。

當所有一切終於停息,衛韜甚至有種戀戀不捨的感覺。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金剛玄功修行進度。」

盯著狀態欄介面看了片刻,衛韜勐地從怔仲發獃的狀態回過神來,毫不猶豫果斷做出選擇。

時間飛速流逝,一枚枚金幣消失不見。

神秘氣息一次次灌注體內,助他完成由內而外的種種變化。

直至午夜到來,風雪漸消。

忽然啪的一聲輕響。

衛韜從入定中緩緩睜開眼睛,低頭看向合攏結印的雙手。

一團黑色粉末悄然飄散。

那根如玉細膩的指骨,已然完全消失不見。

他慢慢站直身體,骨節發出連串爆鳴。

輕輕拍了拍手,拂去沾染的少許黑灰,衛韜順便仔細觀察著自己的身體。

比起最初步入武道修行時的筋肉虯結,再到後面成就橫練宗師後的金剛琉璃,此時的皮膚給人一種柔和細嫩的奇怪感覺。

看起來根本不像是橫練大成的武道宗師,反而更像是個沒有過任何修行的普通人,卻又比普通人多出來一種玄之又玄的靈意。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

專氣致柔,能如嬰兒乎。

滌除玄覽,能無疵乎。

衛韜十指交叉,雙掌輕觸,感受著自身的變化,心中莫名閃過此方天地未曾出現過的幾句箴言。

下一刻,狀態欄悄然浮現虛空。

名稱:金剛玄功。

進度:一百一十。

境界:陰陽歸一。

狀態:破限一段。

描述:融入新的修煉法門後,此功法有所進化提升。

從一開始的毫無頭緒,到後面的各種嘗試,再到遇見禪心後的峰迴路轉、柳暗花明,直到此時的否極泰來、枯木逢春。

所有的迷惘彷徨一朝盡散。

不懈的努力最終得到了豐厚回報。

只可惜,因為禪心指骨的破碎,無法再接引黑淵靈意入體,導致金剛玄功的修行未盡全功。

狀態欄金幣還剩下六枚。

如果算上即將自然增長的一枚,那就是七枚的數量。

雖然通過陰陽融合,已經達到了歸一的高度層次,卻在破限一段的進度戛然而止,空有金幣的留存而無法提升。

但是,無論怎麼說,他也算是真正破開金剛琉璃,晉入到了心心念念的陰陽歸一層次。

沉默肅立許久,衛韜緩緩向前踏出一步。

以其身體為中心,剎那間風雪停滯,春意盎然。

而由寒風冷雪帶來的萬物肅殺的感覺隨之而變,一道濃郁的生機漸漸散發出來,仿佛在象徵著凋零敗落的冬夜,以一己之力將周身範圍的生機逆轉,來到了驚蟄雷動、萬物復甦的春天。

「陰極陽生,逆轉生機。」

「陰極宗師成就陽極,一般意義上的標誌有兩個,便是由虛化實、逆轉生機。

如今我已經達到了逆轉生機的境界,而且是在生命氣息最為濃烈的年紀步入到了這一層次,今後只要沒有被完全壞掉根基,當能保持活力至少百年以上的時間。

若是再加上金剛玄功和龜蛇交盤對於肉身的加成,這一時間或許還要再向上有著極大攀升。」

「至於由虛化實……」

「金剛玄功的由虛化實似乎有些奇怪,甚至無法確定它到底是不是由虛化實。」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清氣。

精氣神意凝為一體。

武道真意顯化虛空。

一尊黑衣黑袍的身影凝立風雪之中。

金剛玄功達到了陰陽合一層次,但顯化出來的武道真意卻依舊虛而不實,雖然比之前的黑金剛清晰了很多,和其他功法真意卻並沒有質的區別。

而且和青蓮教月散人比起來,看上去似乎也差了一個檔次。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真正讓衛韜感到驚訝的,還在於金剛玄功真意本身。

那道黑衣黑袍的身影,竟然是他自己。

就連衣衫上的皺褶,乃至於樣貌髮式,都和本人沒有任何區別。

唯一的區別便是大小。

相當於將人等比例放大數倍之後的模樣。

除此之外,還有真意與本體如若同心同體的聯繫。

也給他帶來了相當奇妙的感受。

唰!

沒有任何徵兆,金剛秘法的武道真意便沒入衛韜身體,根本不需要結元胎拳印,御混元歸一。

而在玄功真意入體後,才是整體防禦力陡然增長的起始。

「原來如此。」

「金剛秘法的陰陽歸一,其實是有著兩層含義。

第一層含義,便是梵天靈意為陽,黑淵靈意為陰,兩者之間的融合一體,生出一道全新的氣息,便是陰陽歸一的基礎。

第二層含義,則是我的肉身為陽,玄功真意為陰,真意無間納入肉身,達到另一種意義上的由虛化實。」

悄無聲息間,金剛玄功真意再次離體而出,出現在黑暗風雪之中。

下一刻,黑蓮綻放虛空,龜蛇交盤化生,九首鬼車環繞飛行。

而和他心神一體、形貌相同的真意身影,則於蓮台之上腳踏龜蛇,御使鬼車,盡顯睥睨眾生之象。

緊接著又有氤氳霧氣泛起,所有一切盡數掩蓋籠罩進去,增添了幾分飄渺如雲的仙氣。

衛韜面上泛起一絲澹澹笑意。

他也是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以這樣一種方式踏上了陽極之路。

原本在他的設想中,自己的陽極之路應該落在玄武真解上面。

畢竟一路橫推破境至九十多段的龜蛇交盤,再加上對於玄武真意的深層次理解,或許只差一個契機便能踏入由虛化實、陰極陽生的大宗師之境。

因此在從定玄派那裡得到了龜蛇碎片的消息後,他思慮許久後還是改變了主意,沒有繼續脫身遠遁,而是又反向潛回了九聖山附近。

目的並不是全為了那道神意,而是想要看一看,有沒有機會可以近距離接觸到龜蛇碎片。

最好是在不與玄武道主為敵的情況下,遵循著內心深處的那股渴望,嘗試對其進行體悟感知。

當然,最終促使他做出返回決定的,還是已經板上釘釘的實力提升。

首先成就無極宗師,然後又在無極真意的啟發下,開始了金剛秘法陰陽歸一的修行。

直到此時破境陽極,達成金剛玄武無極靈明宗師,便是他敢於登臨九聖山的最大底氣。

靈境之上法的層次,確實是厲害無比。

即便是以他如今的眼界,回想起那道充盈天際的金色霞光,還是能夠從中感到相當的壓迫力。

但是,今時已然不同往日。

有多大能耐,就吃幾碗乾飯。

實力不行硬往前湊,那就是伸出臉去找揍。

但若是有了上去掙一掙的本錢,再向後縮卻也有些說不過去。

所謂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在陰陽歸一之後,衛韜有種莫名的自信。

別的不敢保證,但抗擊打能力在來到九聖山的一眾宗師中,他認為自己應該可以稱得上是一流。

哪怕是金帳王主、玄武道主,怕是都不能在這方面與他爭鋒。

悄無聲息間,所有武道真意隱去不見。

衛韜緩緩低下頭來,再回憶一下「自己」腳踏龜蛇,御使鬼車的形象,忽然便有些奇怪的念頭自心底升起。

「總感覺有些不協調,似乎哪裡缺了點什麼。」

「真武大帝盪魔祖師,披髮跣足、仗劍黑衣,我可以散了頭髮,脫鞋對敵,但最大的缺失卻是差了一柄長劍的真意。」

「或許等到下一次見到定玄門人的時候,能向他們討要一部藏劍閣的劍法。」

想到此處,衛韜緩平復思緒,忽然又看到了潔白雪地上沾染的一片黑色粉末。

「質量太差了。」

他俯身將禪心的一點骨粉小心收好,不由自主又重複了一句。

「質量實在是太差了。」

「就這,還有臉對我說是黑暗之淵靈意的憑依之物?」

「可惜了我辛苦掙來的金幣,竟然都沒能一次性花完。」

衛韜心中念頭轉動,瀏覽著已經相當豐富的武道功法介面。

想要將剩餘的六枚金幣全部用掉。

他首先看向玄冰海功法。

一秒鐘後,便因為看不懂直接移開了目光。

然後是業火紅蓮。

接觸到青蓮聖女帶來的弱水氣息後,這門紅蓮秘法似乎有了可以繼續提升的空間。

但是,經過一段時間的思考後,衛韜還是將其放棄,緩緩將目光凝聚在了玄武真解龜蛇篇的介面。

名稱:龜蛇交盤

進度:一千一十。

狀態:破限九十一段。

描述:玄武漸生,龜蛇重明。

「是否消耗一枚金幣,提升龜蛇交盤修行進度。」

「是。」

轟!

神秘氣息勐然注入身體。

血網竅穴節點瘋隨之而動,有節律地開始漲縮,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幼崽,將所有氣息一滴不剩進入吞噬進去。

衛韜結元胎拳印,於黑暗風雪之中凝立不動。

等待著劇烈變化與痛苦的到來。

不過接下來的發展卻有些出乎他的預料。

整個提升過程平滑順遂,非但沒有任何痛苦,相反還很有些舒適。

比起之前的撕裂脹痛,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別。

「這就是陽極橫練宗師的體魄麼,果然和當初不可同日而語。」

待到所有變化漸漸平息,衛韜緩緩呼出一口濁氣,緊接著又將第二枚金幣投入進去。

直至六枚金幣全部消耗完畢,龜蛇交盤也隨之達到了破限九十七段的層次。

此時此刻,在衛韜的感知之中,原本那道若隱若現的屏障,已經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就像是一堵厚重堅硬的高牆,橫亘在他的面前。

「陰陽歸一的金剛玄功,破限九十七段的龜蛇交盤,這便是我如今所有實力的兩大支柱。」

衛韜抬起頭來,仰望著漆黑如墨的天空,隨後目光緩緩移動,落在九聖山若隱若現的輪廓上面。

他在荒野深處緩步而行,任由風雪落在身上,心情平和安寧。

整個人沒有散發出任何氣勢,就像是剛剛開始感知天地,專氣致柔的嬰兒。

不久後,衛韜登上一座石坡頂端。

回頭看看剛剛藏身修行的地點,心中莫名便有些感慨。

在龜蛇交盤接近破限百段,更加清晰感知到那層屏障後,精神莫名出現了剎那的沉重。

在以前距離屏障尚遠時,卻是從未有過這種情況發生。

衛韜收斂思緒,轉回身體,朝著九聖山的方向輕輕一步踏出。

卡察!

卡察卡察!

密集的脆響連成一片。

十數米高的石坡陡然遍布裂紋。

忽然一陣寒風吹來,夾雜著雪花打在上面。

無聲無息間,猶如巨獸俯臥的石崗悄然化為齏粉,混入風雪飄向遠方。

…………

………………

密林深處,清泉水邊。

一個身披大氅的中年女子逆流而上,快步前行。

忽然,她毫無徵兆停下腳步。

面上滿是警惕表情,緩緩轉身看向了左側的樹叢。

一道身影從暗處緩緩走了出來。

他身穿黑袍,頭戴兜帽,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特別出奇之處。

但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中年女子的身體卻陡然緊繃起來。

在她的感知之中,並不是一個人在慢慢朝自己走來。

而是一團深不見底的黑暗,正在由遠及近流淌而至。

就像是無窮無盡的深淵,毫無徵兆出現在了她的身前。

「這種恐怖壓迫的感覺,難道是山主曾經偶然提到過的,與北荒大梵生天對立的黑暗之淵!?」

「所以說,這個人很有可能便是承載了黑淵靈意的行者,而且至少達到了天人交感的宗師境界。」

「黑暗之淵不是被大梵生天鎮壓著麼,怎麼可能有如此強大的黑暗行者出現在這裡?」

「這位靈明山的女施主,你與吾所供奉的黑暗之淵有緣。」

禪心雙手合十,躬身一禮,「因此我特意前來度你,成為黑暗之淵座下行者。」

說完後,他直起身體,一雙眼睛充滿期待與欣喜。

在遇到那個奇怪的年輕橫練宗師後,尤其是助其成為黑暗行者後,禪心明顯感覺黑暗之淵氣息變得更加靈動鮮活。

至少比起之前死氣沉沉的狀態,要好了不知道多少。

自此之後,禪心忽然便有了一種頓悟的感覺。

黑暗行者越強,則黑淵靈意越強。

這是他從成為黑淵卷顧者後便知曉的事實,但直到此時此刻,才算是真正想清悟透了其中的深意。

不管用什麼手段,只要能讓越來越多的人成為黑暗行者,那麼黑暗之淵靈意便能越來越強,這才應該是他所追求的主要目標。

至於那些人是不是禮敬黑淵,又是如何成被迫成為了黑暗行者,其實一點兒都不重要,最多只能算是些不值一提的細枝末節而已。

在禪心看來,他以前一直沒有繞過彎來,或許也和他自幼時便成為密教弟子有很大關係。

前期禮敬梵天,後面禮敬黑淵,從頭到尾都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逾越之舉。

然後在此基礎上推己及人,便下意識地認為其他黑暗行者同樣應該如此。

所以才會耗費了極大時間精力,最終卻收效甚微,甚至可以說是一無所獲,從根本上違背了所發宏願的真意。

「你說我,與黑暗之淵有緣?」

中年女子目瞪口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禪心面帶微笑,緩緩說道,「沒錯,你與黑淵有緣,所以才能與我在此時此地相遇。」

「但是,我是大周人士,而且還是靈明山的……」

中年女子斟酌著言辭,控制著語氣,生怕一個不好便會惹得這位武道宗師發怒。

可惜山主精神狀態不對,來到九聖山附近後便一人獨行,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然有著身為陽極大宗師的山主在側,她又何必如此懼怕一個黑淵武者?

禪心一抬手,沒有讓她繼續說下去,「我說你與黑淵有緣,你便與黑淵有緣。」

「只要助你成為黑淵行者,之後你愛做什麼就做什麼,只要不與其他行者發生衝突,還能一直保持活著,便算是功德圓滿。」

「你們黑暗之淵,竟然這麼好說話的麼?」

她不由得一怔,心中念頭急轉,甚至開始覺得對方是不是腦子有病。

「黑暗之淵高高在上,俯瞰眾生,你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和黑淵靈意直接對話交流?」

禪心暗暗嘆息,對面前這個靈明山玄感武者的評價,陡然又向下降了一層。

她痴傻呆愣,何止是沒有慧根,簡直就是沒有一點兒慧根。

但是,她卻又是個玄感境界的武者,這就已經足夠了。

想到此處,禪心面上再次浮現拈花微笑。

他剛要開口說話,身體卻是毫無徵兆一顫。

緊接著,他低頭看向自己少了一截尾指的左手,眼神表情抑制不住充滿震驚。

「我的那截指骨正在接引黑暗之淵靈意,連帶著讓我本人都獲益匪淺,簡直完全超出了想像的意外之喜。」

「這種程度的黑淵靈意涌動,那個承載著梵天惡意的橫練宗師到底做了什麼,簡直比我這個黑暗之淵卷顧者都要更加恐怖。」

「難道他並沒有騙我,所說的話都是事實,真的對黑暗之淵敬仰萬分,誠心誠意想要成為黑淵靈意卷顧之人?」

禪心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凝神靜氣平復心緒。

甚至對身前的女子不聞不問,直接便晉入到了物我兩忘的入定狀態之中。

「指骨接引的靈意還在不停暴漲,甚至已經讓我看到了更進一步的曙光。」

「可惜還不夠多,能再多一點嗎?」

「果然又多了,他還真是厲害啊。」

卡察!

就在此時,忽然一聲脆響。

仿佛在禪心意識深處直接盪開。

噗!

他勐地噴出一口鮮血,將身前雪地塗抹成一片殷紅。

「不,太多了!」

「他怎麼能承受得住,為什麼還不停下來!」

禪心陡然睜開眼睛,鮮血從七竅中歡快湧出,順著面頰滑落下來,將他原本俊秀的容顏映襯得猶如厲鬼一般。

「太多了,我受不了……」

他喃喃自語,剛一張口便又是大團鮮血噴出。

整個人的氣機變得狂躁暴亂,明滅不定。

中年女子呆呆站在那裡,怔怔看著忽然陷入瘋狂的年輕番僧,被越來越狂躁暴亂的氣機震懾得一動不敢稍動。

片刻後,她看著對方急速離開,剎那間便消失在視線盡頭,心中念頭繁雜紛呈,過了許久都沒能真正回過神來。

「這人腦子有病,精神絕對有問題。」

她長長呼出一口濁氣,喃喃自語著道,「果然是不瘋魔,不成活,這些破開玄感妄念,成就武道宗師的人物,有一個算一個,好像都有些不太正常。

所以說,我也必須先瘋一個,才能像他們那般天人交感,成就武道宗師。」

「自從靈明寶玉沒了以後,就連山主都越發不正常起來,只是站在她的身邊,精神就會受到極大影響。

或許這就是山主帶我們前來尋覓神意的主要原因,只是不知道在找到神意之前,山主她老人家能不能壓制住狂亂的心境,不讓自己陷入到狂躁的瘋狂之中。」

中年女子低低嘆了口氣,忽然轉頭朝著林外某個方向看去。

她感知到了山主獨有的氣息,當即毫不猶豫朝著那裡趕了過去。

夜已經很深了,眠龍鎮內一片黑暗。

一個身著夜行衣的武者悄然潛入進來。

仔細觀察片刻,他朝著身後打了個手勢。

等待著同伴的跟上。

數個呼吸後,數道身影飛快從鎮外趕來,準備與提前探路的武者匯合。

就在此時,武者童孔忽然收縮,似乎看到一道陰影從眼前閃過。

他緊咬下唇,轉頭朝著身後看去,準備給馬上到來的同伴提醒注意。

卻渾然不覺自己的眼睛已經變得一片猩紅,不復之前黑白分明的模樣。

武者精神一陣恍忽,然後便看到了讓他睚眥俱裂的一幕景象。

黑夜、風雪、小鎮。

一切都和他剛剛潛入時沒有任何不同。

但幾個同伴卻不見蹤影,目光中所看到的,卻是幾個猶如厲鬼的扭曲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手中還提著一個東西,為什麼會向下滴滴答答流淌著暗紅色的液體?

武者深吸口氣,又重重吐出。

他眯起眼睛仔細觀察,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悽厲的哀嚎。

被那人提在手中的東西,竟然是他最喜歡的師妹的頭顱。

她雙眼圓睜,甚至還能從眸子裡看到臨死前的恐懼與痛苦。

不可饒恕,絕對不可饒恕!

武者發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勐地朝對方沖了過去。

一個照面,血花飛濺。

武者斷掉一臂,對方一傷一死。

幾乎沒有任何停頓,又是一次慘烈交鋒,就在眠龍鎮漆黑的夜幕下展開。

武者抬起僅存的手臂,深深插入最後一個厲鬼的左胸,手中一團稀爛的血肉還在不停收縮蠕動。

低頭看向自己腹部的大洞,他不顧自己的腸子正緩慢向外滑落,抑制不住低聲地笑了起來。

「師妹,師兄雖然無用,沒能保住你的性命,但我最終還是為你報仇了。」

他喃喃自語說著,帶著一絲解脫滿足的笑容,開始緩緩閉上了眼睛。

就在意識即將陷入黑暗的瞬間,透過只剩下一道縫隙的眼帘,他最後看了一眼被自己所殺死敵人的面孔。

「怎麼會是這樣?」

「怎麼可能是這樣?」

「我為什麼會把師弟師妹全部殺死!?」

武者即將合上的雙眼勐地圓睜,口中嗬嗬連聲,似乎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卻是連一個字都沒能說出口來。

帶著無法釋懷的絕望與自責,他再也無法抵擋黑暗的降臨,終究是軟軟倒在了地上。

剛好趴在了被他親手殺死的師妹身旁。

就在此時,一道飄忽不定的身影進入眠龍鎮中。

普通人無法觀察到的層面,一頭九首鬼車正在黑暗中靈動遊走,環繞著這道身影不停飛行。

她面無表情,越過幾具屍體緩步向前。

最後在鎮子中心位置停了下來。

忽然,九首鬼車發出騰空而起,發出無聲的悽厲啼鳴。

整個眠龍鎮陡然陷入一片混亂。

到處都是慘叫哀嚎,久居於此的鎮民從夢中陡然驚醒,開始了沒有差別的自相殘殺。

就在此時,剛剛從禪心手中逃脫的靈明山武者來到小鎮邊緣。

她聽著內里傳出的慘叫,嗅聞著隨風飄來的血腥味道,臉上不由得露出一絲驚恐的表情。

「那是關師弟他們,竟然都死了!」

「山主她,已經完全無法控制自己了。」

眠龍鎮的殺戮還在持續。

而在這座小鎮周圍,不知有多少道目光同時朝著這裡看了過來。

其中不乏有人提前感知到了她的到來,卻並沒有進行任何的阻攔。

他們只是在觀察,也是在等待。

想要知道在這位陷入瘋狂的陽極大宗師的殺戮下,會不會有其他的變數出現。

比起神意毫無徵兆消隱不見後,一直死氣沉沉的狀態,若是真的有變化發生,對於許多暗中等待的人來說,不是一件壞事,而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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