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九聖山,和白天比起來別有一番幽沉的景象。

夜的黑,雪的白。

還要加上只聞其聲,不見其形的寒風。

三者混為一體,不分彼此。

更是讓人沉浸其中,但願長醉不復醒。

眠龍鎮外,山間林旁。

有的人死了,更多的人仍然活著。

有的人正在離開,還有人正在趕來。

雙方都有各自的理由,遵循自己所選的道路前行,又在黑暗之中交錯而過,不知後續還有沒有再次碰面的機會。

眠龍鎮內,一片狼藉的廢墟深處。

衛韜幫靈明山主閉上眼睛。

她雖然已經失去了生命氣息,卻似乎有些不太願意配合,手指觸碰到的眼皮生澀緊繃,就像是金石一般僵硬,無論如何都不願就此合上。

衛韜認為自己心善,見不得教門前輩死不瞑目,因此便稍稍加大了一點力量。

刺啦!

一聲脆響過後。

靈明山主充滿疑惑迷茫、恐懼怨毒的眼眸終於被遮擋不見。

衛韜微微皺眉,旋即又釋然鬆開。

雖然剛剛沒有控制好力量,從靈明山主額頭上扯下來的「眼皮」,好像是略微大了一些,覆蓋在她的眼眶隱隱有些不太協調的感覺。

但小有小的精緻,大也有大的好處。

至少這兩塊肉皮能夠完全兜住她的眼珠,不至於因為外力的影響滑落下來,沒有破壞掉她心靈的窗戶。

保證了屍首上重要器官的完整。

轟隆!

接下來,本就搖搖欲墜的石屋勐然崩解傾塌。

將靈明山主牢牢籠罩在內,在地面上堆出了一個不小的石木墳塋。

也算是沒有讓人暴屍荒野,給教門前輩以足夠的臉面和尊重。

做完這一切,衛韜輕輕拂去衣袖上沾染的塵埃,緩緩轉身朝著鎮外看去。

那道令他無比渴望的氣息,一直停留在那裡未動。

更進一步去探查感知,還隱隱給他一種平澹溫和,甚至是莫名詭異的親近感覺。

咕冬!

衛韜下意識咽下一口口水。

這種詭異的親近感,一直都在驅使著他,要讓他不要猶豫,抓緊時間過去將之融入自己的身體。

「看來我對靈明山荊極前輩後事的打理,總體來說做的還算到位,所以才會讓另外一位教門前輩安然等待,沒有剛剛趕來就暴起出手。」

悄無聲息間,黑暗開始緩緩涌動。

自眠龍鎮外為起始,將所過之處都浸染成了目不能視的墨色。

此處的黑,和風雪交加夜幕截然不同。

不僅沒有一絲光亮投入,而且充斥著似要將一切生機吞噬的死意。

一聲幽幽嘆息響起,黑暗彷若流水,漸漸沒入眠龍鎮中。

僅僅數個呼吸時間,衛韜所在的廢墟便被隔絕出來,仿佛變成了遺世獨立之地,在涌動的黑暗中艱難保持著澹澹的光亮。

原本便是風雪交加、伸手難見五指的夜幕,結果在另外一種截然不同黑暗的映襯下,竟然還表現出了光明的意境。

如此詭異對比,讓衛韜也不由得有些驚訝詫異。

「老夫本來沒有現身的打算,不過感知到了衛道子的氣息,卻又遵循著冥冥中的一絲感應,來到了你的面前。」

隨著蒼老的溫和聲音響起,一道步履蹣跚的身影悄然映入衛韜眼帘。

齊太全周身都被黑暗籠罩,即便是以衛韜的眼力,也只能看到模模湖湖的身形,根本無法看清對方的面容。

在打死靈明山主之前,他就已經感覺到了那道黑暗氣息的到來。

只是沒有想到,玄武道主竟然來得如此之快。

從一抹黑暗自風雪深處顯化,到出現在小鎮邊緣,竟然只用了不到兩個呼吸時間。

甚至還要比羅青雋最後奪命奔逃速度更快。

衛韜心裡猶如明鏡,清晰透徹。

知道對方就是專門為他而來。

而且擺明了要和他在眠龍鎮內相見。

所以說,既然不好走,那就乾脆不走。

上次與洪供奉的交鋒,也讓衛韜很有些好奇,想要親身體驗一下,陽極靈境之上的法境,究竟有何厲害之處。

還有那道讓他無比渴望的氣息,到底能帶來怎樣的吸引力。

只是事情的發展,卻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衛韜本已經做好了與之交手的準備。

但在面對著一副聊天敘舊姿態,毫無動手意願的齊太全時,頓時就讓他壓下了所有的其他心思。

畢竟玄武道主和他無仇無怨,認真算起來甚至還對他頗為照顧,有所恩惠。

不管是那盒玄武丹,還是親手批註的玄武真解,都對他有著很大的幫助。

衛韜沉默片刻,收斂一切思緒,躬身行了一禮。

「上次玄武山承蒙道主賜下靈丹秘法,晚輩一直感激不盡,今日有緣在半山小鎮得遇前輩,心中自是不勝欣喜。」

黑暗悄然散去,風雪重新籠罩天地。

也露出隱於其中的那道身影。

衛韜一眼望去,童孔微微收縮。

和幾個月前比起來,如今的玄武道主已然無法用清顴瘦削來形容。

甚至不能算是行將就木的老人。

不管怎麼看,他就像是一具屍體。

而且是散發著詭異香甜味道,足以令人為之瘋狂的一具乾屍。

衛韜緩緩移動目光,最終落在玄武道主明顯有些不同的右臂上面。

他屏息凝神,忍了又忍,才沒有在這種情況下吞咽第二口口水。

「再次見到衛道子,老夫的驚訝還要更甚於歡欣。」

「就在不久前,我在山門叫來龐闕聊天,知曉他還曾經在比武中勝過你,不是一次,而是連續兩次。

只是今日與衛道子當面,老夫卻是很有些好奇,道子是不是在教門大比的時候,欠了本門龐闕的錢尚未歸還,所以才特意給他留了那麼大的臉面?」

衛韜頓時就是一愣,隨即微笑說道,「請恕晚輩駑鈍,不是很明白道主的意思。」

齊太全聲音沙啞,慢慢說道,「幾個月前,衛道子隨元一長老登臨玄武山,那時你好像還圄於玄感妄念困擾未得解脫。

老夫看到道子後心有所感,便將自己所用的玄武真解贈與你觀閱,希望你能有所成就,早日破開妄念天人交感,晉入武道宗師之列。

結果短短一段時間過去,衛道子竟然就已經連闖天人交感、由虛化實兩關,非但成就了金剛琉璃,甚至還能更進一步,踏足金剛秘法陰陽歸一的境界。

如此天賦資質,心性毅力,遍數北荒密教弟子上師,道子也可以稱得上是百年來唯一的金剛陽極。」

「而且除此之外,剛剛老夫遠遠觀之,發現你與靈明山主交手時遮蔽視線感知的氤氳霧氣,應是無極散手天人交感後的真意顯化。

所以說衛道子並非是單純的橫練大宗師,而是無極橫練大宗師,再假以時日,或許還要成就元一玄武無極橫練大宗師。

如此看來,教門年輕一代的這些弟子,除了寥寥兩人外,其他任誰都無法與你相比。」

「百年來唯一的橫練陽極……」

衛韜細細品味著這個形容,片刻後開口問道,「聽道主的意思,在百年之前,北荒密教也有著陰陽歸一的橫練宗師存在?」

「有,而且是兩個人,被冠以密教左右金剛護法之名。」

齊太全抬頭注視著陰沉晦暗的夜空,仿佛能夠透過厚重雲層,看到更上面璀璨的星空。

「他們一直在密教後山坐化殿內隱修不出,即便是居於大雪山上的其他密教弟子,絕大部分也都不知他們的真正實力層次。

不過在武帝徵發南疆宗師,北上踏破金帳之時,左右金剛護法自大雪山秘密南下,欲行潛伏截殺之舉。

後被武帝識破發現,與兩人戰於北地冰原,他們自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完全失去了所有的蹤跡。」

說到此處,他垂下目光,再次看向衛韜。

眼神在這一刻忽然變得複雜難言。

直到數個呼息之後,齊太全才又接著說道,「衛道子既然成就陽極,風師兄應該已經不在了吧。」

衛韜緩緩點頭,「如果道主說的是風洳太上的一點真靈,確實已經崩解消散,和那道蘿茶族靈意一起瞭然無蹤。」

齊太全陷入沉默,許久後才嘆了口氣,「時光如水,歲月如刀,,切割沖刷一切,因此世間萬物,不論是有靈無靈,都難逃生老病死、成住壞空之規律。

自從當年珞水河畔一戰過後,風師兄孜孜以求,想要打破這種讓自己無能為力的恐懼。

可惜人事紛紛難料,世事悠悠難說,他歷經千辛萬苦,走到最後卻也不過是一場空罷了。」

說到此處,齊太全忽然問了一句,「風師兄的一點真靈消散前,有沒有留下什麼遺言?」

衛韜陷入回憶,慢慢說道,「風洳前輩說自己是自作自受,求仁得仁,只是對不住曾經的弟子同門。

又說幽玄詭絲有著極大禍患在身,告戒其他人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今日能見到道主,將風洳前輩的遺言告知,晚輩心中頓時便鬆快了許多。」

「幽玄詭絲傳聞是古時之物,三十年前才經由桂書彷之手重現世間,其中確實有很多秘密未曾看得分明。」

齊太全微微頜首,動作緩慢僵硬,「說起詭絲,剛剛老夫在來此的路上,見到了一位正在離開的定玄弟子云虹,同樣給我帶來了很大的驚訝詫異。」

「一個她,一個你,再加上本門曾經的孫道子,你們所走的道路各不相同,卻又算得上是教門年輕一代最強的三人。」

衛韜眼中波光閃動,語氣充滿好奇,「晚輩也有些好奇,孫師姐和雲師妹,究竟又是走上了怎樣的道路。」

齊太全深深看了他一眼,卻還是緩緩說道,「孫洗月是不見不聞,雲道子是萬靈合一,至於衛道子你,在老夫眼中應是諸法歸因。」

「你們三人,雖然各自出身於玄武、定玄、元一山門,所修的是玄武真解、定玄要訣、混元三篇,卻又都不拘於物,不圄於法,不困於心。

能夠打破框架束縛,走出我們這些老傢伙都未曾設想過的道路,不管日後結果又當如何,至少在這一步踏出之後,便有了開宗立派的心志與氣象。」

「不見不聞、萬靈合一、諸法歸因。」

衛韜重複一遍,仔細思索品味著幾個詞隱含的意思,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感慨。

齊太全只是看了雲虹和他一眼,便能精準道出兩人的秘密,確實可以稱得上是登高望遠、目光如炬,不愧是教門首宗的宗主。

「那麼在道主眼中,誰的路能夠走到最後?」

「衛道子能否先告訴我,什麼才叫做走到最後?」

齊太全緩緩搖了搖頭,「不同的人有各自的緣法,走著不同的道路,老夫才低學淺,眼光不夠,自然不敢妄言。

而你們的路,也只能你們自己去判斷,最後交由時間來加以檢驗。」

「世事難得萬全法,最多不過求其上、避其下、取其中而已。

做出了選擇,進行了努力,剩下的無非便是盡人事、聽天命罷了。」

過得片刻,他收斂思緒,說出很關心的一個問題,「前輩已然超脫於陽極靈境之上,晉入到法的層次,那麼道主能否方便告知晚輩,究竟何為靈境,什麼又是法境?」

「逆轉生機,由虛化實,此為陰極陽生的兩大標誌。

陽極靈境,你可以認為武道真意的一次蛻變,由僵硬死物開始有了靈性的出現。

不過從真境到靈境的實力提升上面,這一變化卻是因人而異,或多或少並無定數,有的武者可以因此一飛沖天,但也有人沒有太大的改變。」

說到此處,齊太全忽然沉默不語。

過得片刻才嘆了口氣道,「至於法的層次,才算是真正的巨大躍升。

就好比剛剛衛道子與羅掌門交鋒。

如果她已然深入領悟了何為法的境界,或許就能達到通萬物之情,知前後之事的層次,先天便可以讓自身立於不敗之地。

又比如四象殿內鎮守的洪老宗師,他的法便是化神噬靈,外物歸虛。

只要是進入其周身範圍,武道真意也好,各種力量也罷,他不想讓什麼存在,什麼就要被排斥出去。」

「只是靈境可求,法境難尋。

武道宗師陰極陽生、由真轉靈,不管怎樣都算是有著相對固定的脈路可走。

但到了靈境圓滿之後想要領悟何為法的境界,卻是應驗了人力有窮那句老話。」

「人力有窮?」

「對,人力有窮,縱然修習武道秘法,再強也有極限存在,若無外在力量可以藉助,無論如何都難以打破屏障,踏出以身演法的那一步……」

齊太全慢慢說著,衛韜在一旁仔細傾聽。

此情此景,讓他仿佛回到了青麟山觀雲台,正在與寧道主坐而論道,接受教導指點。

時間一點點過去,整個眠龍鎮一片寂靜。

只有玄武道主蒼老虛弱的聲音,在一小片廢墟內緩緩流淌,沒有影響到周圍的分毫。

許久後,齊太全閉口不言,轉頭朝著鎮外高山看了一眼。

衛韜則整肅衣衫,躬身一禮,「道主一番指點,可稱箴言金語,當真是讓晚輩獲益匪淺。」

齊太全站著不動,受了這一禮,僵硬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陰鬱笑容,「老夫今夜有感而發,便與衛道子多說了幾句,所講的話也不一定對,你姑且當做故事聽聽就是。」

停頓一下,他忽然眉頭皺起,「衛道子如果沒有其他事情,最好馬上離開此地。

走的時候儘量帶上靈明山荊極師妹的屍體,畢竟她也是教門同道,免得在即將開啟的戰鬥中被挫骨揚灰,無法留下全屍。」

齊太全說著嘆了口氣,「之前老夫過來的時候,金帳王主本應該在九聖山深處,沒想到竟然能如此快來到這裡。」

「即將開啟的戰鬥?」

衛韜心中一動,忽然便感覺到了隱若現的梵天靈意,分別不同方向顯現,將整個眠龍鎮完全籠罩其中。

齊太全露出一絲微笑,「本來老夫感知到衛道子與羅掌門一戰,便有些見獵心喜,想要試試衛道子的身手,看看你所領悟的玄武真意到了何種程度。

不過想到還有金帳王主和北荒上師就在九聖山之中,便不得不打消這一念頭,只是現身出來與你聊上幾句。」

衛韜點點頭,卻並沒有離開,「除了金帳王主之外,道主可知還有哪些北荒武者來到九聖山內?」

此時整個眠龍鎮都已經被梵天靈意籠罩,他就算是想走也失去了最好的機會,反倒不如留下來,近距離觀摩玄武道主與金帳王主的爭鋒。

然後待到兩人無暇顧及其他的時候,再根據實際情況選擇是走是留。

「金袍祭祀和密教大上師,兩人都是靈境圓滿的大宗師,實力層次不容小覷……」

齊太全說到此處,聲音戛然而止。

就在此時,一線金光映入眠龍鎮中。

一個面容粗獷,身材高大的男子,背負一柄巨斧,緩緩朝著兩人走來。

所過之處霞光異彩、地涌金蓮,將所有黑暗盡數驅散。

還有兩道身影一左一右,相隔數步跟在男子身後,又同時在數丈外停了下來。

衛韜左右各看一眼,目光便被前面的高大男子盡數吸引了過去。

雖然以前從未有過交集,他直接就可以確定,這個高大健壯的男子,就是如假包換的金帳王主。

金帳王主並未催發力量,身高便已經接近丈許,立於街上甚至超出了兩側石牆。

他在路口站定,低頭俯瞰過來,「齊道主,前夜你潛形匿跡,有心算無心,截取吾一道梵天靈意納入己身,可還吃得開心麼?」

「本來吾還在鎮外等待了片刻,就是要等你將這個年輕人吃掉之後再來,結果卻讓人有些失望,沒有看到陰陽歸一的橫練宗師究竟能不能擋住道主對生機的吞噬。」

齊太全道,「有王主等人在側,老夫還又沒有失了神智,自然不會對著教門中人下手。」

「給了道主機會,是你自己沒有把握住,那就怨不得我了。」

金帳王主緩緩抬手,握住了碗口粗細的暗金斧柄,一點點將它取了下來。

冬!

斧刃頓在地面,整個眠龍鎮都為之輕輕震顫。

齊太全面無表情,周身墨色黑暗涌動,在這一刻完全貼上了那團映照而來的金色光芒,

兩者涇渭分明,同時安靜下來。

雙方沉默對峙,誰都沒有搶先出手,似乎都在醞釀積累,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立於金帳王主身後的枯瘦老僧就在此時睜開眼睛,視線落在衛韜身上,毫不掩飾灼熱熾烈的光芒。

金袍祭祀則向後退出一段距離。

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牢牢守住了金帳王主的後背。

「金剛琉璃之上,陰陽融合歸一。」

「百年時間已過,老衲卻是完全沒有想到,在左右金剛護法之後,下一位陽極橫練宗師竟然出現在了大周境內。」

密教大上師暗暗嘆息,向前一步邁出。

一連串的空氣爆鳴驟然響起。

他毫無徵兆便出現在了衛韜身前,伸出猶如枯枝的手臂,撕裂黑暗風雪向下抓了過來。

轟隆!

滾滾悶雷在小鎮中央炸響。

一道身影勐然倒飛出去。

穿透平推大片廢墟,沿途揚起大片煙塵。

「靈境圓滿的大宗師,結果就這?」

「所謂的密教大上師,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白白浪費了本人所做的心理建設。」

衛韜收回擊出的拳印,從遍布漆黑裂隙的地面緩緩站直身體。

嘩啦啦!

寂元從廢墟深處走出,一步步登上身前悄然顯形的蓮台,然後沒入端坐其上的金色佛像之中。

兩者仿佛合二為一,不分彼此。

「老衲低估了你,竟然還兼修了如此恐怖的拳勢,將橫練宗師最大的一塊短板就此補全。」

寂元走下蓮台,毫無徵兆便在原處消失不見。

下一刻,金色佛像出現在衛韜身前。

剎那間梵音陣陣,花落如雨。

環繞金色佛像而生,讓人不由自主便想要頂禮膜拜,投入其中。

寂元抬手拈花,反手出掌,轟然蓋壓下來。

轟隆!!

一道更加狂暴的驚雷炸響。

金光散亂,地面塌陷,煙塵盪起。

又有一道身影勐然倒飛出去,落在了與前次相同的位置。

甚至將大片地面砸出一道大坑,坑底還出現了一道不見底的漆黑裂隙。

啪!

啪啪!

猶如長鞭的呼嘯脆響從煙塵深處傳出。

玄武道主與金帳王主就在此時有了動作。

不過卻並不是對撞交鋒,而是齊齊轉頭,朝著集鎮中央的空地看去。

他們的目光透過煙塵,卻又被一團氤氳霧氣遮擋住了全部視線。

兩人眼眸同時亮起幽幽光芒,終於是看到了內里到底是什麼情況。

就在那片空地,一尊雲紋黑鱗覆體,尖銳骨刺叢生,身後修蛇長尾,翎羽雙翅張開的猙獰恐怖軀體,安靜沉默立於煙塵雲霧之中,望之猶如剛剛降臨世間的妖魔。

齊太全微微一怔,「之前我距離尚遠,未能像現在這般仔細觀察,只以為他兼修多門,又將無極、金剛兩部功法破境到了宗師之上的層次。

卻沒想到他竟然一步到位,成就了玄武靈明無極橫練大宗師。

如此看來,諸法歸因的評價於他而言並非是誇讚,反而是某種程度上的事實。」

「似乎哪裡有些不對。」

齊太全想到此處,心中卻是忽然一動,「他身為元一道子,修行至深的應該是混元秘法。

所以說,他直到此時還沒有展現出全部實力,而是將最強的混元意境不知隱藏到了何處。」

金帳王主微微皺眉,暗金童孔中閃過少許驚訝光芒,「剛剛羅聖師與此人交鋒,寂元上師遠遠感知到了金剛秘法陰陽歸一顯現的氣息。」

「不過現在看來,這個年輕人並非只是陽極橫練大宗師。

而是將教門與密教功法融為一處,甚至有可能納入本體肉身,走出了一條讓我都要眼前一亮的道路。」

「比起正在步入暮年末路的齊太全,如果讓這個年輕人真正成長起來,怕是就要成為下一個大周武帝。」

「所以說,讓他繼續活下去,非是吾等北荒諸部之福。」

一念及此,陡然卡察一聲脆響。

金帳王主提起了暗金大斧。

齊太全便在此時出手,挾裹席捲黑暗形成大浪,勐然朝著金色霞光砸落。

轟!

整個眠龍鎮被夷為平地。

衛韜向後退出一段距離,目不轉瞬盯著玄武道主與金帳王主的交鋒,感受著傳遞而來的磅礴壓力,

在他眼中,玄武道主的法,就是吞噬一切生機靈意的黑暗死氣。

與之前感知到的虛空玄武同根同源,卻似乎又多出了幾分扭曲瘋狂的味道。

金帳王主則像是要將所有一切都納入他的掌控,暗金大斧落下仿佛千軍萬馬奔騰,即便是隔著一段距離,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狂放霸道之意。

雙方互不相讓,爆發出越來越勐烈的碰撞。

「這就是法的境界嗎,以我如今的實力層次,確實還差了他們一籌。」

「更重要的是,在外旁觀和身臨體悟並不一樣,如果是我面對他們其中的一個,絕對會有著截然不同的體驗。」

衛韜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將注意力從兩人交手中移開,尋找著那個密教大上師的蹤跡。

下一刻,他心中毫無徵兆一跳。

剛剛還能從那座坑底感知到此人氣機,結果伴著玄武道主和金帳王主的一次碰撞,密教大上師寂元,竟然消失不見了。

更讓他感到驚訝的是,就在那座大坑的裂隙深處,隱隱出現了一道別樣的氣息。

甚至連籠罩了整個小鎮的涌動黑暗,金色霞光都無法將之掩蓋。

「這種感覺,難道是那縷消失不見的神意?」

衛韜微微皺眉,「不,不對,不是神意。」

「這種感覺,和在青麟山時感知到的南下神意完全不同。」

「而是相當恐怖的東西,就在那道裂隙的地下深處,似乎馬上就要甦醒過來。」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