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邊緣,在司馬元現身之際,妖皇便霍然睜開眼睛。

司馬元明銳覺察到對方眼中閃過一絲失望與遺憾。

這種遺憾,自然不是針對司馬元的,而是針對司馬月。

司馬元一步步靠近血池,負手而立,沉默片刻後,緩緩言道:「鴉兒知道麼?」

老妖皇目光深沉,徐徐言道:「你說呢?」

司馬元冷眼凝視妖皇,死死地盯著對方眼神,似要從其中找到些許蛛絲馬跡。

忽而,他臉色一松,緩和下來。

妖皇眉頭一挑,似有意外。

司馬元淡淡地丟下一句:「她若果真知道,你必然竭力替她解釋。」

至於解釋的最終目的是什麼,雙方心知肚明。

妖皇暗嘆,無法誆騙住司馬元他並不意外。

待司馬元走近後,妖皇幽幽地言道:「她現在並無大礙」。

血池中的少女與南宮顏月有七分神似、六分貌似,都是瓊鼻,唇瓣有著三分厚、兩分薄,最後一分便是嫵媚。

纖細的身子身上籠罩著橘黃色的長衫,髮飾之上並無多少點綴,三千青絲輕輕垂下,少許分隔兩側,大部在背後飄揚而起。

盡顯身形之婀娜玲瓏。

但司馬元注意力並未放在這些身上,而是司馬月兒的淺淺黛眉間擰起部分,疑似遭受莫大痛楚卻竭力隱忍。

司馬元心中疼惜如同潮水般湧來,而這些疼惜、愧疚悉數化為滔天怒火,他漠然眼神看了眼妖皇。

對方抬眼看來,不咸不談。

仿佛在說,仙人境又如何,朕又不是未曾飽覽過?

司馬元緩緩轉過頭,凝視司馬月片刻後,無頭無尾地道:「靈神域之外,整個神界悉數淪為妖族肆虐之地。至少數百兆億人族修士與凡人淪為妖族腹中之物,或者被收為奴隸,蹂躪數千年。」

妖皇眉宇一動,他曾聽說過這種傳聞,但畢竟未曾親眼見過,不知真假。

此刻他也在揣測司馬元說這番話的用意,但很快便不用他費心了。

只聽司馬元負手而立,雙眼淡漠地道:「回來之前,我便謀劃以靈神域為基地,反攻神界,以驅逐妖族。」

妖皇瞳孔一縮,似有龐大氣息激將甦醒。

司馬元置若罔聞,低聲自語地道:「天神再凶,翻掌便可鎮壓;蟻后雖強,畢竟只是半步造化,又不是沒殺過。」

司馬元轉過頭來,凝視妖皇,輕輕俯身:「你覺得你,比之蟻后如何?」

妖皇眯眼,似要勃然而發。

司馬元輕笑一聲後,袖袍一甩。

淡淡地吐出一字:「諸禁,退散。」

霎那間,整個妖族祖地一陣晃動,似有天傾之兆。

妖皇沉聲道:「你果真要與我魚死網破?」

司馬元雖與妖皇相距不過咫尺,但他深知兩人隔著億萬重空間。

聽著妖皇色厲內荏的威脅,司馬元一笑了之。

他連太乙都殺過,還怕一介墮境之妖不成?

不過司馬元只是看了眼妖皇一眼後,並未直接動手。

這位再怎麼論,也是他母親的舅舅,也就是他舅姥爺,在凡間算是『以下犯上』。

這是時,血池之中司馬月嚶嚀一聲,似有復甦的徵兆。

妖皇眼中划過一絲喜色,似是看到果子即將成熟了的神情。

豈料一聲冷哼在他耳畔響起,妖皇看了看司馬元後笑道:「她已然行功至最後一步,倘若你這個時候打斷,必會功虧一簣。」

司馬元微微皺眉,眼中似有冷冽之色。

妖皇抬眼,看向蒼穹之上的禁陣慢慢消融,悄然一嘆,司馬元的歸來打亂了他的所有計劃,倘若是其他至尊前來,或許還能轉圈一二,但此子卻極為護短。

這時司馬元轉過頭來死死盯著妖皇,飽含深意地道:「你可知道我對靈神域妖族的安排?」

妖皇失笑道:「你總不會殺光吧」。

司馬元氣息淵沉,眼神晦暗不定,幽幽地看著妖皇不言不語。

妖皇心中悚然一驚,終於正視起司馬元。

他緊盯著司馬元的眼神,一字一句地道:「朕不信你有這麼大的魄力!」

司馬元看著血池中越發痛苦的司馬月,驀然眉宇一挑,一抹煞氣浮現。

鏘地一聲,軒轅劍懸浮在身側。

劍吟聲不絕。

妖皇臉色終於大變,厲聲道:「司馬元,你敢!」

司馬元負手而立,漠然言道:「去斬一萬妖族!」

軒轅劍輕輕顫抖,似是摁捺已久的激動與興奮。

嗖了一聲,劍光頃刻破界而出,瞬間消失不見。

妖皇氣息瞬間勃發,大怒道:「攔住它!」

詭異的是,此方世界的天道並未聽取妖皇敕令。

他終於動容,霍然轉頭,近乎咬牙切齒地道:「司馬元!!」

司馬元充耳不聞,依舊只是看看血池中的司馬月。

僵持片刻,外間已有慘叫聲、氣息碰撞聲以及嬌叱聲響起,但更多的還是驚恐不安的慘叫聲、怒吼聲與歇斯底里的哀嚎聲。

妖皇披頭散髮:「你快住手,我放了她!」

司馬元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後,便收回目光。

妖皇迫不得已,實則心中依舊遲疑,說老實話,外間那些妖族別說死一萬個,就是死十萬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他害怕的是司馬元在此事上展示了態度。

倘若司馬元並不願放過靈神域妖族的話,即便放了司馬月也沒用,可若是對方沒有殺一億妖族的魄力的話,那麼只要自家成就造化境,一切損失都是可以承受的。

屆時,整個靈神域都將成為他的囊中之物。

「等等!!」妖皇低吼聲響起。

司馬元置若罔聞,根本不為所動。

談判,在實力不對等的情況下,自然是以力壓服最為方便。

但若無法動手,那便只有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我說,我願意放她走!」妖皇面目猙獰,意欲噬人時食的神情幾近暴戾,一字一句地道。

司馬元目光悠遠,淡聲道:「現在不是你願不願意放的問題,而是關於你妖族的生死存亡的問題。」

妖皇當即鬚髮倒沖,厲聲道:「司馬小兒,你欺人太甚!!」

司馬元微微偏頭,目光深邃,似有不可琢磨的隱晦神色。

「司馬道友,還請手下留情!」

「我佛慈悲,司馬施主,別來無恙啊!」

一陣轟隆聲傳來,當即有四道氣息闖入妖族祖地。

赫然正是浮黎仙山老山主皇甫懿、娑婆界主如來、幽冥鬼王以及一位心心念奶奶的面孔。

司馬元目光定在那張絕美面孔之上,柔和一笑。

女子嫣然一笑,眸子似有秋水春泓,又若飽含陽春白雪。

「夫君」。

「月兒」。

..........

這時,一道大煞風景的輕咳聲響起,「我說,兩位,現在可不是談情說奧的時候哈,咱們得把這個事情捋捋。」

司馬元目光一轉,落在幽冥鬼王身上,頷首道:「鬼王大名,神仰久矣。」

鬼王朗聲大笑,頗為猖狂恣意。

這傢伙,自從晉升羽化之後,便一路高歌猛進,一直殺進仙人境,可謂是驚掉了整個靈神域的下巴。

妖皇陰翳目光一閃而逝,靈神域四大仙人境齊至,顯然不是毫無徵兆,必是有人暗中攛掇,畢竟這些傢伙平常藏的一個比一個深,比萬年老烏龜還要怕死。

今日冒然前來,恐怕絕非好事。

他看了看皇甫懿,漠然道:「不知親家今日登門拜訪,所謂何事?」

道一聲親家,你們便算一夥的了?

鬼王癟嘴,目光撇了眼皇甫懿後,便給娑婆界主使了個眼色。

如來低眉順眼,誦了聲佛號後,便緩緩言道:「殷施主,可否先放了這位小施主?」

妖皇抿嘴不言,冷淡的鷹眼如鉤,知道事不可違後,暗嘆一聲,大手一揮,血池當即咕嚕嚕的冒泡。

司馬月蒼白臉色稍緩,漸有血色回緩,同時眼睫似睜欲睜,看得司馬元都忐忑了。

南宮顏月走近,抓住司馬元的手。

他微微垂頭,低聲道:「抱歉了,讓你們娘三受苦了。」

南宮顏月怔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司馬元,喃喃自語地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司馬元心中一酸,若非時刻想念他,豈會生出幻實不分之感。

他將緊緊握住南宮顏月的手,沉聲道:「是我,你夫君回來了!」

他語氣一頓,緩聲道:「具體的事我稍後再與你細說」。

南宮顏月輕嗯了一聲,隨即便站在司馬元身後。

鬼王瞥了眼司馬元,再不經意間划過南宮顏月雪白脖頸後,眼角抹過一絲陰翳,這賤貨在自己面前裝清高,但此刻卻宛若處子,乖順至斯,視我千年追求於無物,真是該死。

最後他看向血池中司馬月的目光有些異樣,一道幽光划過後,便恢復平常。

但他不曾知曉,在他窺伺南宮顏月時,司馬元識海中的丹珠輕輕一跳,繼而方向直指鬼王。

司馬元不動聲色,心中輕呵一聲,人族之中,各種魑魅魍魎果然不少,難怪連神界都被別人端了。

少頃,血池中嘩啦啦水聲響起。

一道驚喜聲音響起:「娘!」

那道纖細身影便撲入南宮顏月懷中,留戀地蹭了蹭後,嘟囔道:「娘,你怎麼來了?」

南宮顏月下意識地看向妖皇,正欲言語時,司馬元輕咳一聲,她頓時收聲。

懷中司馬月聽到輕咳聲,嬌軀輕顫。

這種聲音,似曾相識,如曾在耳畔呢喃自語過一樣。

她螓首輕抬,眸子中倒映出一個溫煦和藹的笑臉。

她杏眼瞬間瞪大,瞳孔猝然一縮,腦中似有輕哼的搖籃曲浮現,還有那曾經在耳畔自言自語的柔和寵溺之聲。

她瞬間便明晰此人是誰。

司馬月看出那雙有些疲憊、略帶滄桑的眸子中,似有一絲忐忑與拘束,她淺淺一笑,半是質疑半是確定的輕聲問道:「是爹麼?」

司馬元如釋重負,下意識地伸出手要去摸她腦袋,但突然覺得有些不妥,想要收回,又捨不得。

眼看司馬元正陷入尷尬境地,司馬月主動走到司馬元寬大手掌之下,低聲道:「爹」。

司馬元心頭微微一熱,繼而嘴角兩邊弧度上揚。

旋即笑出來聲。

最後,開懷大笑。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書都經過挑選和審覈。
X